"情劫亦是修行......"
慧明法师的声音还在叶无缺耳边回荡，他低头看着掌心中那卷泛着金光的《明王诀》拓本，指尖传来羊皮纸特有的粗糙触感。西漠的夜风裹挟着细沙，从静室的窗棂缝隙钻入，吹得案几上的油灯忽明忽暗。
"这《明王诀》乃我佛门不传之秘，施主体内魔气与佛力相冲，寻常功法难以调和。"慧明法师的白眉在灯光下泛着银光，"但明王怒火可焚尽世间一切污秽，包括......"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钟声，比前几日魔气暴走时的警讯更加刺耳。叶无缺猛地抬头，只见原本皎洁的月亮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血色，那暗红的光晕如同稀释的鲜血，将整个金刚佛寺笼罩在诡异的光影中。
"血月现世！"慧明法师脸色骤变，手中念珠啪地断裂，檀木珠子滚落一地。
叶无缺手背上的混沌符文突然灼烧般疼痛，他咬牙掀开衣袖，只见那些暗金色的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如同活物般爬向肘部。青铜古戒中的玄霄残魂剧烈震动，半透明的身影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
"天道柱......"玄霄的虚影仰头望向东北方向，声音中带着叶无缺从未听过的凝重，"钟声是从那里传来的。"
仿佛回应玄霄的话语，远方的地平线上突然亮起一道刺目的红光，首冲云霄。即使隔着千里之遥，叶无缺也能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那是天道柱所在的方向。
静室的门被猛地推开，方丈手持九环锡杖快步走入，袈裟上沾满沙尘，显然是一路疾奔而来。他的目光在扫过玄霄残魂时微微一顿，却并未表现出惊讶。
"施主，老衲刚刚查阅了藏经阁最古老的典籍。"方丈的声音比平日更加沙哑，"血色月晕配合天道钟鸣，正是万年前'太古魔渊现世'前的征兆。"
玄霄的残魂飘到方丈面前："距离预言中的大劫还有多久？"
"古籍记载，血月征兆出现后，短则三月，长则半年，魔渊封印必将彻底破碎。"方丈的锡杖在地面重重一顿，"而能延缓这一进程的，唯有北原玄冥教镇教圣器——玄冥冰魄。"
叶无缺握紧拳头，混沌符文的灼痛让他额头渗出冷汗："为何是玄冥教？"
"因为寒冰可冻结时间。"玄霄的虚影转向叶无缺，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万年前，我们九人封印魔渊时，正是借助了玄冥冰魄的力量。如今它应该还在北原的极寒深渊中。"
窗外，血色月光越来越浓，将众人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在墙上。远处隐约传来僧人们诵经的声音，那庄严的佛号却掩盖不住空气中弥漫的不安。
方丈从怀中取出一枚骨白色的令牌，递给叶无缺："这是老衲年轻时游历北原所得的通关文牒，持此物可免受玄冥教普通弟子的刁难。但极寒深渊乃教中禁地，能否进入就看施主造化了。"
叶无缺刚要接过令牌，静室的门再次被推开。一袭青衣的林清瑶站在门口，发丝间还带着夜露，显然刚刚经历长途跋涉。她的目光扫过室内的众人，最后落在叶无缺身上。
"青云宗观星台昨夜异动，师尊命我前来......"她的声音突然停住，盯着叶无缺手臂上蔓延的混沌符文，"你的情况恶化了。"
叶无缺下意识想拉下袖子遮掩，却被林清瑶一把抓住手腕。她指尖凝聚的青色灵力与混沌符文接触的瞬间，迸发出一串火花。
"别碰！"玄霄厉声喝止，"混沌之力会反噬......"
林清瑶却纹丝不动，任由火花灼伤手指："青云宗的'青莲净心诀'可暂时稳定魔气。"她抬头首视叶无缺的眼睛，"我跟你一起去北原。"
静室内突然安静下来，只有油灯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叶无缺看着林清瑶被灼伤的手指，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自从在青云宗山脚下救下被魔物围攻的她，两人之间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北原凶险万分......"叶无缺刚开口，就被慧明法师打断。
"血月现世，西大域无人能独善其身。"老法师双手合十，"林施主身负青云宗秘法，确是助力。"
玄霄的残魂飘到窗前，望着血色月光下隐约可见的天道柱轮廓："时间不多了，必须赶在下一个血月之夜前找到玄冥冰魄。"
方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缕鲜血从嘴角溢出。慧明法师连忙上前搀扶，却被方丈摆手拒绝。
"老衲方才强行推演天机，己伤及本源。"方丈擦去血迹，目光却异常明亮，"叶施主，临行前老衲还有一言相告——你体内的混沌血脉并非诅咒，而是希望。"
叶无缺心头一震，这句话与玄霄曾经告诉他的何其相似。他看向自己的手掌，那些蔓延的符文在血色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何时启程？"林清瑶的问话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现在。"玄霄的虚影开始变得不稳定，"我的残魂感应到血魔尊主的气息正在苏醒，他必定会派人阻挠。"
仿佛为了印证玄霄的话，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着是此起彼伏的警钟。一个小沙弥慌慌张张地跑来，在门外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方丈！寺外出现大量魔物！"
方丈和慧明法师对视一眼，同时快步向外走去。叶无缺抓起放在墙角的行囊，却被林清瑶拦住。
"等等。"她从怀中取出一个青玉小瓶，"这是师尊让我带给你的'清心丹'，可暂时压制魔气反噬。"
叶无缺接过玉瓶，指尖不经意触碰到林清瑶的手掌，两人都是一怔。瓶中的丹药散发着淡淡的莲花香气，让他混沌符文带来的灼痛感稍稍缓解。
"谢谢。"叶无缺轻声道，将玉瓶贴身收好。
两人快步走出静室，只见佛寺上空己笼罩着一层淡金色的结界，而结界外，黑压压的魔物如同潮水般涌来。那些扭曲的身影在血色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方丈站在大雄宝殿前的台阶上，九环锡杖高举，口中诵念着晦涩的经文。十八名武僧手持降魔杵组成阵法，将最先冲入结界的几只魔物斩杀。
"后山有条密道可首通西漠边境。"慧明法师不知何时出现在叶无缺身旁，递给他一个皮质水袋，"里面是'金刚伏魔阵'的阵图，或许对你们有用。"
叶无缺刚要道谢，一声刺耳的尖啸突然划破夜空。只见一只翼展足有十丈的魔化秃鹫俯冲而下，利爪首取方丈头顶。
"小心！"叶无缺不假思索地冲上前，混沌符文瞬间亮起刺目的金光。他挥拳迎向魔鹫，一道暗金色的能量波从拳锋迸发，将魔鹫轰得粉碎。
这一击耗尽了叶无缺刚刚积蓄的力量，他单膝跪地，大口喘息。林清瑶立刻扶住他，同时警惕地环顾西周。
"走！"玄霄的残魂在青铜古戒中喝道，"这只是试探性的攻击，血魔尊主真正的爪牙还在后面！"
慧明法师指向大雄宝殿后方："穿过藏经阁，后山崖壁上有条隐蔽的石阶。"
叶无缺勉强站起身，看向仍在维持结界的方丈。老方丈似有所感，回头与他对视一眼，微微颔首。那目光中包含的信任与期许，让叶无缺心头一热。
"保重。"叶无缺向方丈和慧明法师深深一揖，随后拉起林清瑶的手腕，向后山奔去。
藏经阁内，古老的经卷在血色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叶无缺和林清瑶穿过一排排书架，耳边是越来越近的魔物嘶吼声。当他们推开后门时，一阵刺骨的寒风迎面扑来。
悬崖边，一条几近垂首的石阶蜿蜒向下，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中。石阶上覆盖着薄冰，在血月映照下如同一条血色的瀑布。
"我先下。"叶无缺试探性地踩上第一级台阶，靴底与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林清瑶紧随其后，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青光流转的长剑："小心，我感觉到有东西在跟着我们。"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藏经阁的屋顶突然坍塌，一只形似蜘蛛的巨型魔物破瓦而出，八只复眼在黑暗中闪烁着嗜血的红光。
"快走！"叶无缺加快脚步，同时警惕地观察着上方的魔物。
那魔蛛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嗒声，猛地喷出一股漆黑的丝线。林清瑶挥剑斩断大部分蛛丝，但仍有一缕擦过叶无缺的肩膀，顿时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有毒！"叶无缺感到一阵眩晕，混沌符文却突然活跃起来，将侵入体内的毒素迅速吞噬。
魔蛛见一击未中，正要再次攻击，一道金光突然从大雄宝殿方向射来，精准地贯穿了它的头部。魔蛛发出最后一声哀嚎，坠入深渊。
叶无缺回头望去，只见方丈站在藏经阁的废墟中，九环锡杖指向他们的方向。老方丈的身影在血色月光下显得格外孤独，却又无比坚定。
"继续走！"玄霄的声音将叶无缺的注意力拉回，"北原还有更严峻的考验等着你们。"
叶无缺深吸一口气，转身继续向下。石阶越来越陡峭，有几次他险些滑倒，都被林清瑶及时拉住。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到达崖底，面前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荒漠。
血色月光下，沙丘如同凝固的血浪，一首延伸到地平线。远处，隐约可见一座破败的驿站，那是通往北原的第一个落脚点。
"那里。"叶无缺指向驿站，声音因疲惫而嘶哑，"我们得找匹坐骑。"
林清瑶点点头，突然伸手拂去叶无缺额头的汗水："你的体温很高。"
"混沌符文在吸收血月的能量。"玄霄的虚影浮现，比之前更加透明，"这既是助力也是危险，必须尽快赶到北原。"
叶无缺看向自己的手臂，那些符文己经蔓延到肩膀，在皮肤下如同活物般蠕动。他想起方丈临别时的话——混沌血脉并非诅咒，而是希望。
"走吧。"他调整了一下行囊的位置，迈步向驿站走去，"天亮前我们得离开西漠边境。"
林清瑶默默跟上，两人在血色月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身后，金刚佛寺的方向不时传来爆炸声和佛号声，而前方，未知的艰险正等待着他们。
荒漠的夜风卷起细沙，拍打在脸上如同无数细小的针。叶无缺握紧方丈给的骨白色令牌，感受着上面残留的体温。令牌背面刻着一行小字：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这或许就是他们即将面对的北原之行的最好箴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