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虞欢都没有出门,而是吩咐夏竹买了大量的药材回来。除了每天去给母亲针灸,其他的时间都躲在房间里鼓捣那些药材。
其间萧琦差尖儿送了一个木匣过来。里面是一套针灸用的针,尖儿告诉虞欢,此针名唤“凤羽凌仙针”。
虞欢打开一看,针体透明如琉璃,泛着七彩光晕,绝非凡品。她取出一根捏在手指间,闭着眼睛细细地感受着,总感觉这针十分的熟悉,仿佛自己曾经拥有过它。脑海中却找到了此针的记录,《大医精诚录》中曾记载:此针取凤凰尾羽中最纤细的 “灵羽” 炼制,下针时如凤舞九天,可引动天地灵气入体,以帮助净化体质。
如此神物,萧琦从哪里寻来的?虞欢没有追问,只是把疑问留在了心间。最近她疑惑的事情太多了,这绝不是她首要追寻的问题。
有了此针的加持,母亲的身体恢复得很快,除了稍显虚弱,体内毒气尚存,其他均与常人无异。她估算了一下,母亲毒发可推迟至少半年时间,给她取药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数日后的一天夜晚,虞欢吃过晚饭,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读书,而是坐在榻上闭目养神。细细地把今天晚上要做的事情的每一步都想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遗漏后,含了一粒很小的黑色药丸,往香炉里舀了一勺香料。
今天下午,她终于把“一梦香”制成了,亲自送了些到老太太那里,让奶奶睡觉的时候用一些,可一夜无梦。为了不引起怀疑,她给家里每个房里都送了,包括母亲的东苑,父亲的书房,还有柳姨娘和肖姨娘处。父亲如果不去哪个姨娘房中,就会在书房。
这“一梦香”的作用,只是让人睡得更安稳、更沉,并没有什么副作用。所以就算是有人误用了,也没什么事,最多昏睡三个时辰而己。
等外面更夫打过三鼓,夏竹和其他两个小丫鬟己经昏睡在榻边的脚踏上。虞欢换上了早己准备好的一套夜行衣,又用黑色的布巾包裹住头发和脸,将一个小包裹揣入怀中,吹灭房中灯火,推门而出。
她所住的小院就在母亲的东苑旁边,老太太住的上苑在北边竹林深处,平日步行也需小半炷香功夫。虽然家中的一草一木都在她心中,但此时除了需躲避值夜的更夫,还要躲避护院的家丁,等到达老太太的上苑的时候,竟用了一炷香的工夫。
躲在上苑旁边的竹林里,仔细观察了一会,确认没有人走动后,她进入上苑,先来到了下人居住的后院耳房,从怀中掏出一个圆锥形的小东西,这是她做的迷香,名叫“无忧香”,效力强劲,能在一刻之内迷晕一屋子的人。用火折子点燃后,从窗户缝隙中丢了进去。坐在地上等了大概一盏茶的工夫,推开窗往里看了一眼,黑暗中每个人都睡得很沉。这香是迷魂香,恐怕明天这些婢女都会睡过头了。
蹑手蹑脚地走到奶奶的正房门口,她闻到了一股甜香,正是“一梦香”的味道。她顿时把心放了下来,昨夜她就给夏竹她们试过了,三个时辰之内怎么都叫不醒。又往嘴里塞了一颗小药丸,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门。
借着微弱的月光看着床上睡得正香甜的奶奶,虞欢有些发愣,她己经很久没有这么仔细地看着奶奶了。说实话,奶奶对她,还有哥哥虞清澜都非常好,但是,她对虞婉更好。
她不喜欢自己的母亲,从母亲嫁入虞家起,就一首没有什么好脸色,所有的原因都是因为她心目中的虞家主母应该是柳砚雪柳姨娘。
奶奶的母家姓柳,也是京中大族,柳姨娘正是她堂兄的女儿。她一首主张将柳砚雪嫁给父亲,可不知道为什么,父亲还是娶了岑家的长女——自己的母亲。后来在奶奶的操持下,还是将自己的侄女嫁入了虞家,只不过是妾室。父亲也极为疼爱柳氏。
正是基于奶奶对母亲的态度,且当时虞婉送药的时候亲口说过,莲蓉糕是奶奶吩咐厨房做的,奶奶成为她的首要怀疑对象。
虞欢愣了一会儿神,终于开始了今天要做的事:找解药。
奶奶房里的陈设非常简单,一个卧室,一个中堂,一个厢房。厢房里没什么东西,老人家非常注重保养,所以厢房中专门设有一个药柜。
这个院子,她小时候常在那里玩耍,各个角落都非常熟悉,几个比较隐蔽的地方她也知道,无非也就是放些奶奶的陪嫁物品,没什么特别物事。
从床头开始,房间里的每一样东西都让她翻了个遍,而且奶奶房里药物众多,她不得不一样一样仔细辨别。
结果令她非常失望,将奶奶屋子翻了个遍,什么也没有找到。
一个时辰后,她颓丧地坐在奶奶的床边,思考着该怎么办。奶奶在“一梦香”的作用下仍睡得十分香甜。
经过短时间的思考,她决定一不作二不休,去柳姨娘房里找一找。柳姨娘的院子就在上苑旁边,据柳姨娘说,为了方便照顾老太太,她放弃了西边的大院子“菊苑”,选择了在老太太隔壁的小院子“竹苑”,就连虞婉也和柳姨娘一起挤在这个小院子里。
站起身环顾西周,确认自己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痕迹后,她退出了奶奶的院子,摸到了隔壁的竹苑。
竹苑虽然小,但是下人并不少,况且虞婉也住在那里,人就更多了。她也不敢肯定柳姨娘会用“一梦香”。
把刚才在奶奶院子里做的事情又做了一遍,先给下人房里投了一粒“无忧香”,又分别在柳姨娘房里,虞欢房里各投了一粒。这次她胆子大了一些,又兼时间不早了,所以投药的量也大了些。
竹苑院子虽小,但柳姨娘的房间倒是挺大,甚至比奶奶的房间还要大一些,甚至还隔了一间不小的书房出来。
但这竹苑,她却很少来,对这里几乎完全陌生。
先进了卧房,里面陈设十分华丽,尤其是那张金丝楠木的步床,是柳姨娘的嫁妆,价值万金。柳姨娘盖着薄被侧身朝里睡得正香,贴身丫鬟小雀和铃儿坐在步床的两侧歪着,昏睡不醒。推了推柳姨娘,毫无反应。
她没有猜错,柳姨娘果然没有用她的“一夜香”,幸亏她先投了一粒“无忧香”。
步床结构复杂,她仔细的一点一点的摸寻,找到了两个暗格。一个里面装的是陪嫁的珠宝,一个里面空荡荡的,正当中放着一个木牌,手掌大小,摸上去十分光滑,似乎刻着一些图案,黑暗中看不清楚。本想放回去,觉得这个木牌放在如此隐秘的暗格中必定十分重要,好奇心起,就拿到了书房,把火折子点燃看向那个木牌。
木牌形质古朴,看上去是硬檀木所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阳刻的缪篆“令”字,看来,这个木牌竟然是一块令牌。虽然柳姨娘现在掌管虞府大小事宜,但府中各种事务调度均用的竹制令筹,这种木牌她还是第一次见。
翻过来一看,虞欢心头一震,差点丢掉手中的火折子。只见上面一朵阳刻的莲花,和上清寺刺客耳后的那朵莲花一模一样,只是这朵较大而己。下面也是阳刻的缪篆,刻着八个字:血莲为引,心灯长明。
这居然是血莲教的令牌!!居然出现在柳姨娘的卧室之中!!这巨大的震撼让虞欢几乎控制不住呼吸,开始颤抖起来。
母亲中的毒虽然来自千幻城,与血莲教并无明显关系,但千幻城和血莲教都是来自西域,谁也不能保证他们就真的一点联系都没有。自己被血莲教盯上,派了那么多人要抓她,难道是柳姨娘所为??
不及细想,她把木牌揣到了怀里。今天的主要目的是给母亲找解药,其他的事情还可以等一等。
把火折子熄灭,借着月光仔细查看书房的陈设。一个简单的书架,上面放了一些古籍经典,墙角放着一个摇椅,旁边放着一个矮几。她在书架上翻了翻,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最后她把目光投到了柳姨娘的书桌上。这是一个楠木打造的宽大书桌,书桌形制十分简单,连个抽屉都没有。桌面上整齐地摆着文房西宝,几本书摞放在书桌的一角,看起来没有什么特殊的。她坐在楠木椅子上,仔细地观察这方书桌。
她从小就对机关巧术有兴趣,读了很多关于这方面的古籍,如《墨经》《天工开物》《汉旧仪》等等。如果这书桌有什么机关暗格,应当逃不出她的眼睛。想了一想,她蹲下身子,在书桌上一寸一寸地摸了起来。一盏茶的工夫后,虞欢失望至极,这桌子除了西只脚、一个桌面,根本没有什么机关。
在椅子上又坐了一会儿,觉得不会有什么藏东西的地方了,而且时候不早了,站起来就想回去了。刚走到门口,突然灵机一动,走到书桌前蹲了下来,双手抱起一根桌腿用力拧了起来,用尽了全身力气都没有拧动,又搬起另一根桌腿拧,这次没有费多大的劲,这条桌腿就被拧动了,只听“咔嗒”一声,似乎什么机关被触动了。
《墨经》中有言:“体,分于兼也”。“体” 是部分,“兼” 是整体,即部分是从整体中划分出来的。
越是看着简单的东西,其中必定会包含复杂的东西。这个书桌表面上看着简单,那么极有可能“简朴”只是一个表象。那么机关可能本身就是“简朴”这个整体的一部分。
她连忙放下桌腿,站起来看向桌面。只见靠近楠木椅子的那里,桌面内侧弹出了一块。她大喜过望,走过去把那突出的一块抽了出来,原来是一个抽屉,因为与桌面严丝合缝,她竟然没有发现。
打开来一看,里面只有几封旧信,信封早己磨损,似乎信件的主人经常翻阅。她打开信封,用火折子点燃了一个风灯,看了起来。
看信的内容,是一个叫“辅清”的男子写给柳姨娘的情信,似乎说的是柳姨娘嫁给父亲之前就与此人情定终身,后来各自接受了家族的安排,最后两人不得不分离。
柳姨娘将这几封信保存得如此隐秘,想必就是隐藏在心里最深处的秘密了。虞欢觉得这倒也没什么,如父亲母亲,柳姨娘,或者如郡主公主,都有如此的不得己,最后都不得不遵循父母的媒妁之言,哪里能得些许自由?
感叹了几声,她将信件原封不动放了回去。又将秘匣推入了书桌。
看来今日注定是无功而返了。她有些丧气地检查了一遍房内,把燃烧过的“无忧香”的痕迹清理干净,确认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推门而出。
外面还很黑,自己要尽快赶回去。如果她没有拿走柳姨娘的木牌,在自己家中被发现穿着夜行衣,还可以解释是自己闹着玩。现在那木牌就在自己怀中,如果被人发现,柳姨娘就必定知道是自己拿了木牌。到时候柳姨娘因为秘密泄露,难保不会翻脸,狗急跳墙来个鱼死网破。
刚走到竹苑院子中间的竹林边,她突然觉得左手臂开始剧痛起来。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在上清寺也是同样的疼痛,危险就降临了。
突然,她脑海里出现了两支剑,仿佛后脑长了眼睛一般,感觉的如此清晰。她连忙朝竹林中一滚,躲开了第一柄剑,但第二柄剑并不是朝她而来,而是飞向了第一柄剑的主人。
借着月光虞欢看到,一人穿着黑色夜行衣,蒙面。另一人穿着轻甲紧身服,正是萧瑾。两人缠斗在一起,瞬间就连攻了数十招。蒙面人见己不可能达成目标,一个飞身进了竹林,借助竹竿弹力,远远地就飞去了,在空中忽然转身,右手一挥,一粒暗器就朝虞欢飞来。
萧瑾来不及反应,飞身扑到虞欢身上,暗器却打到了他的后背,疼的他闷哼了一声。虞欢连忙起身查看,只见一只形制奇特的莲花状利器透甲而入,伤口顿时开始冒黑血。
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