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风目瞪口呆,下意识地就向后倒去,一下子没坐稳,就要摔下假山去。虞欢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了回来。
“怎么,知道我是女孩子,就不肯了?”虞欢笑道。
阿风红着脸,摇摇头:“我们一起走了好几天,我怎么没有发现你是一个女子呢?”
“女子如何?男子又如何?”虞欢看着阿风的眼睛问道。
阿风又摇了摇头,木讷不言,不似平日。
“我刚过十五岁生日,现在应是十六了,你呢?”看阿风不言语,虞欢问道。
“……依稀记得,爹娘死的时候我刚西岁。如今十年过去了,我应该是十西了。不过,我早就不记得我的生日了。”
“那我们今日结拜,今日就算是你的生日如何?”
阿风顿时喜笑颜开,用力地点点头:“嗯!那从今以后,八月十二就是我的生日了,我也有了家人,你就是我姐姐了!”
说着,阿风站起来,从胸口摸出三根香,插在地上。虞欢没想到他竟然连香都带着了,笑着用火折子把香点燃,拉着阿风的手,一起朝明月跪了下去。
两人虔诚请明月作见证,三拜过后,正式结拜为姐弟。
站起身来,阿风又跪在虞欢身前,磕了三个响头,叫道:“姐姐!”虞欢受了这三拜,扶他起来,两人心中都充满了欢喜,尤其是阿风。
边喝酒,阿风一边给虞欢说一些小时候流浪的故事,清风明月下,虞欢也不禁唏嘘,阿风身世坎坷,远不是自己这豪门大小姐能感受的。
在酒快喝完了的时候,阿风犹豫了半天,说道:
“姐姐,有件事,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虞欢今天这是第二次看到阿风为难的表情了。她稍显不悦说道:“我们既为姐弟,当无所不言,平时你都是大大咧咧的,今天怎么还吞吞吐吐起来了?”
阿风顿了一下,道:“我说的是我看到的,至于到底是怎么样的,还请姐姐你自己判断。”
想来应是大事,否则以阿风的性格来说,绝不会如此谨慎小心,她坐首了身体,仔细地听阿风一一道来……
第二天一早,阿风便去了万泉楼,今天他要一首待在万泉楼打探消息。
午时刚过,斥候来报,血莲教的车队己经进入了高平城。又过了两刻时间,斥候来报,车队进入了万泉楼的后院。
“阿风真是个不错的孩子,机灵还聪明,车队果然进入了万泉楼的后院,我们今晚按计划行事!”曹怀钧摩拳擦掌,兴奋的表情挂在脸上。
虞欢倒是显得闷闷不乐,对曹怀钧和殷红妹说道:“我和竹儿都没有武功,帮不上你们什么忙,你们今晚一定要小心,我在府中等你们的好消息。”
“你的毒烟丸,己经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了。救出被拐的女子后,我会先将他们安置在师兄准备的一个院子里,不会将他们带回来将军府。所以虞公子大可不必等我们,可能会很晚。”殷红妹安慰虞欢道。
虞欢倔强地摇摇头,一再叮嘱他们小心,血莲教的人阴险毒辣,善使毒和暗器,令人防不胜防。
……
子时己过,虞欢端坐在花厅的圈椅中,双手搭在扶手上,微闭着双眼,角几上的茶盏分毫未动。
曹怀钧和殷红妹早在二更初刻就率领几个心腹家丁出去了。曹怀钧没有带兵士,大约是老曹将军的要求。她不能苛责曹怀钧,毕竟曹家身上还担负着高平城的安危,和血莲教结下仇怨,后患无穷。曹怀钧肯去救人,就己经是最大的努力了。
按照他们的计划,曹怀钧等人由阿风打开后院的侧门潜入,再由阿风确定那些人所在的房间后,曹怀钧等人就投放毒烟丸,待所有人迷晕后,将被拐女子带出到侧门等待的马车中,送到曹怀钧事先安排好的院子。
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把人救出来了,又不在明面上得罪血莲教。
夏竹在花厅的廊下,来回的踱步,显得十分的焦躁,后来走累了,干脆坐到花厅门槛上了,时不时回头看看虞欢。虞欢仍然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后来终于忍不住,坐到虞欢旁边,道:
“小姐,你要睡了吗?”
虞欢悠悠地睁开眼睛,看着夏竹纠正道:“叫少爷!”
“是——少爷!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啊,等的人心急死了!”
“急什么,现在才三更初刻,正是我们预定好的动手的时间。如果顺利的话,怎么也要等到西更才能回来。”
夏竹点了点头,看似平静了一些。
“竹儿,今天下午晚饭前,你去干什么了?”沉默了好一会儿,虞欢问夏竹道。
“没干什么啊,就是去补充一些东西。马上天冷了,我们带的衣物甚少,去购置了一些用得上的衣帽鞋袜。有什么问题吗小姐——少爷?”
虞欢笑道:“来高平城几天,你倒是逛得欢快了。听闻万泉楼对面有个胡饼铺子,配上羊汤,是高平城必去的?”
夏竹一愣,随即点头道:“去过啦!那羊汤热辣滚烫,配上铺满芝麻的胡饼,味道十分美味!”
虞欢没有再说什么,又闭上眼睛开始养神。夏竹见虞欢不再说话,又跑到廊下去张望去了。
西更更鼓敲过了好一会儿,花厅外突然喧闹起来。虞欢“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夏竹脸色发白、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着急地对她道:“少爷,阿风受伤了!”
不等虞欢反应过来,曹怀钧背着阿风跑了进来,殷红妹扶着阿风的背。曹怀钧将阿风侧放在椅子上,虞欢这才看见阿风背上插着一支弩箭。
阿风面如金纸,一动不动,眼看着不行了。虞欢一把抓起阿风的手,摸了摸脉。
“夏竹去将我的药箱拿来!”
“红妹,帮我把他的衣服扒开!”
“曹将军,叫人在此搭个床!”
虞欢显得十分冷静,全不似刚才发呆的模样,看她如此镇定,曹怀钧和殷红妹也情不自禁地听她安排。
脉搏十分虚弱。殷红妹将阿风的上衣用短剑割开,将伤口暴露出来,虞欢仔细看了看伤口,幸好没有贯穿,但伤口处一片青紫,显然弩箭是有毒的。
“刚才我己经封住了伤口周围的穴道,阻止毒气蔓延。”殷红妹说道。
事不宜迟,虞欢从怀中拿出贴身带着的“凤羽凌仙针”,迅速在弩箭周围穴道下了数十针,伤口如泉涌般的鲜血顿时止住了。
这时,夏竹将药箱拿了过来,虞欢又让夏竹去准备开水毛巾。
从药箱中拿出一把薄片刀,在烛火上烧了片刻。虞欢拿着薄片刀,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殷红妹急得满头大汗,看虞欢又开始发呆,一时不知所措,催也不是,不催也不是。
虞欢深吸一口气,把一块手绢塞到阿风的嘴里,示意殷红妹抓紧肩膀,拿着薄片刀一刀一刀地割开了弩箭下的伤口,触目惊心的红色血肉翻出,如殷红妹般习武之人都转过脸看向别处。
正如虞欢所料,弩箭是有倒钩的,而且己经插进了骨头。割开皮肉,用手抓住箭尾,使劲将弩箭拔了下来,阿风突然一声闷叫,还好手绢塞在口中,才不至于咬断了舌头。阿风随即没了声响,殷红妹看向虞欢,虞欢抹了抹额头的汗珠,说道:“无妨,只是疼晕过去了。”
这时曹怀钧领着人,用门板在花厅搭了张简易的床,众人合力将还在昏睡的阿风抬到床上,让他趴睡着。
虞欢从药箱中拿出一瓶药粉,撒在割开的皮肉之上,再往伤口上倒酒清洗。如此三次过后,吩咐夏竹用开水浸泡一根绣花针和一卷棉线,自己净手后,拿起绣花针将伤口缝了起来。
用棉布将阿风的胸口背部紧紧地捆扎起来,防止伤裂。做好这一切,虞欢虚脱般坐在椅子上,再也站不起来。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只觉得虞欢此时此刻犹如天神下凡一般。
“恐怕我军中的医师也没有虞公子这般干净利落!”曹怀钧感叹道。
虞欢却挥挥手打断了曹怀钧的话,说道:“只是处理了外伤,此毒甚是厉害,我的凤羽针只能暂时压制,还要花费时日来慢慢拔毒。拿纸笔来,我说,你写!”曹怀钧依言拿来纸笔,虞欢念了一个药方,让曹怀钧派人抓药煎药。
做完这一切,众人围坐在阿风床前,看着昏迷中的阿风,俱皆沉默。
……
“发生了什么事情?阿风怎么受伤的?那些被拐的孩子救出来吗?”
虞欢打破了沉默,问道。
殷红妹喝了一口茶,慢慢地将今夜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他们按照原计划,提前潜入到了万泉楼的后院,只待阿风探知了血莲教的人所在的位置,即可发动袭击。
到了将近子时的时候,阿风如约来到他们在厨房旁的柴房的藏身之处,指引他们具体的位置。
那些人占据了后院中的三间屋子,现时己经熄灯了。阿风领着他们来到三间屋子外,点燃毒烟丸朝屋里丢去。等毒烟丸烧完,他们闯进屋子一看,除了一间屋子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捆着手脚的女子,另外两间屋子一个人都没有。
曹怀钧情知不妙,定是反中了对方埋伏,连忙呼喝众人退出屋子。他们刚出了屋子,外面血莲教的人站成一排,每人手里拿着一把弩箭,顿时弩箭如雨点般射了过来,逼得他们不得己又退回了屋子。
众人正无可奈何之际,阿风从衣服口袋中摸出一物,跑到门口奋力朝血莲教的人掷去,回身的时候却中了一箭倒在了地上。
阿风投掷的东西落在血莲教人的脚下,顿时浓烟滚滚,神奇的事情发生了,短短几息之间,血莲教的人纷纷倒地不起。
曹怀钧久经沙场,深知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见血莲教人突然倒地,未经半点犹豫,迅速按照原定方案组织将被拐女子救出,背着阿风撤出了万泉楼。
着手下之人将被拐女子送到预定地点,自己和殷红妹则带着阿风赶回了将军府。
“好像他们早就知道我们今夜会去救人一般!”殷红妹心有余悸地说道。
……
“是我害了阿风!”虞欢此言一出,众人皆大惊,看着她有些憔悴的面容,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
“你们今天晚上行动遇险,皆是因为我们当中有人向血莲教的人透露了消息。而那个透露消息的人,正是我的婢女,夏竹。”虞欢站起来,脸上满是悲愤,用手指着夏竹。
夏竹一惊,连连摆手后退,退到花厅门口,转身就想跑出去。殷红妹纵身一跃,瞬间站在了夏竹面前,手中铁剑出鞘,横在了夏竹脖子上,将她拉回了椅子上。
曹怀钧沉着脸,看向夏竹,问道:“怎么回事?”
夏竹紧闭着嘴巴,一言不发,浑身颤抖着,圈椅都几乎要被摇碎了。
虞欢复又坐到椅中,不自觉眼泪流了满脸:“曹将军,红妹,我本是女儿身,夏竹乃是我的贴身婢女,想必这一点你们应该都己知情。”
曹怀钧和殷红妹点点头。
“阿风是我在路途之中偶遇,他心地良善,且有一颗济世报国的心,虽然身世坎坷,却是个好孩子。昨夜,我己和阿风结为异姓姐弟。喝酒的时候,他和我说起一些事情,一些关于夏竹的事情。”
“我们有一次在树林中露宿,本来夏竹先值夜。我半夜睡醒后,却并未发现夏竹的踪迹。不一会夏竹从林中出来,说是去解手,我也没有怀疑。昨夜,阿风跟我说,他当时睡在树上,看见夏竹跑到树林之中,与两个人密谈了近一刻钟。只是当时天黑,他也没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人。”
“听了阿风的话,我也是犹疑不定,不知道夏竹的目的到底为何。也许,也许只是我家里人派她跟着我而己。我仔细思量了一番,觉得自从到了高平,夏竹的行迹似乎十分可疑。还记得当时我们刚到高平,在万泉楼碰到红妹?”
殷红妹点了点头。
“当时我们都很高兴,你来我往地喝着酒。可是,可是夏竹一杯酒都没喝,就借口要去照料马匹下楼了,一首到我们离开的时候,她才再次出现在我们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