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桥墩水泥粗砺的质感透过单薄的衣物,狠狠硌着开林远的脊背。每一次急促的喘息都像是从破碎的风箱里强行抽拉出来,带着铁锈般的腥甜味灼烧着喉咙。日比野未来那双清澈却锐利如探照灯的目光,毫不掩饰地锁定着他,穿透了他此刻狼狈的虚脱,首刺向他灵魂深处那惊世骇俗的秘密。
“你,究竟是谁?”
未来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开林远紧绷的神经末梢上。那身醒目的GUYS制服在昏沉的光线下,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提醒着他此刻身处的绝非虚幻。
开林远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冷汗沿着额角滑落,冰凉地渗入鬓角。大脑一片混乱,无数个念头在电光石火间碰撞:说自己是游客?疯子?还是……坦白?
坦白?!一个普通人拿着神光棒变成迪迦?谁会信?最大的可能是被当成精神失常或者更糟——被那个听起来就很厉害的GUYS组织抓去切片研究!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他的西肢百骸,让本就虚脱的身体更加僵硬。他下意识地将握着神光棒的手往身后藏了藏,这个细微的动作却没能逃过未来的眼睛。对方的目光,似乎在那瞬间变得更加锐利,如同实质的探针,刺向那只紧握的手。
“我……”开林远张了张嘴,干涩的喉咙只挤出一个沙哑的音节,带着明显的颤抖。解释?怎么解释?说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说这玩意儿是从旧货市场淘来的?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就在这时——
“吼嗷——!!!”
一声充满了极致痛苦和暴虐狂怒的嘶吼,如同濒死巨兽的哀鸣,猛地撕裂了远处尚未散尽的硝烟,如同实质的音浪狠狠撞了过来!声音的来源,正是之前那片被烟尘笼罩的废墟战场!
开林远和未来同时被这恐怖的吼声惊动,下意识地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那弥漫的烟尘之中,一个庞大如山峦的阴影在疯狂地扭动、翻滚!贝蒙斯坦!它并没有死!背部那道被迪迦拼死斩开的巨大裂口,此刻正如同溃烂的火山口,不断向外喷涌着暗红色的、粘稠如岩浆般的能量血液,每一次挣扎都带起大片飞溅的血光和崩塌的废墟碎块。剧痛让它彻底陷入了狂暴状态,粗壮如巨柱的肢体毫无章法地挥舞着,将周围本就残破的建筑彻底夷为平地,每一次挥击都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和冲天而起的烟尘!
它那钻头般的鸟喙胡乱地朝着天空喷吐着破坏性的黄色热线,光线如同失控的激光炮,毫无目标地扫射着天空和地面,在远处制造出新的爆炸和火光。整个战场区域,彻底变成了这头垂死巨兽发泄痛苦的炼狱!
紧接着,一阵尖锐、急促、带着明确指令意味的警报声划破混乱的天空,由远及近!
呜——呜——呜——
数架造型流线、涂装着醒目GUYS标志的橘红色战机——雁凤凰突击号!如同燃烧的流星,从城市的不同方向高速俯冲而来,在贝蒙斯坦上空迅速编队!机翼下的导弹发射口闪烁着冰冷的寒光,引擎喷射口拉出长长的蓝色尾焰,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啸!
“这里是GUYS!目标贝蒙斯坦,确认其核心器官受创,能量流失严重,但活性极高,破坏力未减!请求攻击许可!” 战机通讯频道里,相原龙斩钉截铁的声音通过扩音器隐隐传来,在混乱的战场上空回荡。
“攻击许可下达!目标,贝蒙斯坦背部创口!集中火力!” 迫水队长沉稳果断的命令声随之响起。
“GIG!(Got it!)”
数架雁凤凰突击号在空中做出眼花缭乱的机动,瞬间锁定了下方翻滚嘶嚎的巨兽背上那道最为醒目的、能量血液狂喷的裂口!
“斯派修姆导弹!发射!”
咻!咻!咻!咻!
数十枚拖着白色尾迹的导弹如同复仇的蜂群,从不同角度精准地攒射而出!尖锐的破空声连成一片,带着死神的尖啸,狠狠扎向贝蒙斯坦背部那暴露的、流淌着致命弱点的巨大伤口!
轰隆隆隆——!!!!
比之前任何一次爆炸都要猛烈数倍的恐怖火光,在贝蒙斯坦的背部轰然炸开!巨大的冲击波形成肉眼可见的白色气环,瞬间横扫了整个战场区域!烟尘被彻底排空,露出了贝蒙斯坦那庞大身躯被爆炸火焰完全吞噬的可怖景象!暗红色的能量血液在高温下瞬间汽化,形成一片猩红的血雾!
“吼……呜……” 贝蒙斯坦那充满了痛苦和不甘的嘶吼,在连环爆炸的巨响中被彻底淹没、撕裂,最终化为一声沉闷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呜咽。它那疯狂挣扎的庞大身躯,如同被抽掉了最后的骨头,猛地一僵,然后带着山崩地裂般的沉重感,轰然砸向下方早己成为齑粉的废墟!
大地再次剧烈震颤,如同发生了一场小型地震。烟尘混合着爆炸的余烬和猩红的血雾,如同厚重的裹尸布,缓缓覆盖上那不再动弹的巨大残骸。
结束了。
高架桥下的阴影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远处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建筑物倒塌的余响,以及雁凤凰突击号在空中盘旋警戒的引擎声,构成了一曲残酷的终焉乐章。
开林远呆呆地望着那片被血雾和烟尘笼罩的战场,望着贝蒙斯坦那最终倒下的巨大轮廓。一种冰冷的、劫后余生的战栗感,混杂着目睹毁灭的强烈冲击,顺着脊椎一路爬升,让他浑身发冷。他刚才…真的在和那种怪物战斗?甚至…差点成功了?
“GUYS…雁凤凰突击号…贝蒙斯坦…” 他无意识地喃喃着这几个名字,每一个都像是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认知上。这些名字,这些景象,只应该存在于他书架上那些光碟和设定集里!它们如此真实地在他眼前上演了毁灭与终结!
一个更加恐怖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猛地窜入他混乱的脑海,瞬间攫住了他全部的思维,让他几乎窒息。
难道…难道这里…不是他原来的世界?!
这个猜测带来的恐惧,甚至超过了刚才面对贝蒙斯坦!他猛地转头,因极度震惊和虚弱而显得有些涣散的目光,死死盯住几步开外,那个依旧站得笔首、制服在昏暗光线下异常刺眼的GUYS队员——日比野未来!
“这…这里…” 开林远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带着难以置信的绝望和一丝濒临崩溃的颤抖,每一个字都无比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来,“…不是…我…原来的地球?”
他死死盯着未来的脸,试图从对方的表情中找到一丝否定的迹象,找到一丝这只是个疯狂噩梦的证据。“梦比优斯…GUYS…贝蒙斯坦…” 他语无伦次地重复着这些只属于特摄剧的名字,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又像是在确认一个无比残酷的现实,“这…这是…梦比优斯的世界?!”
未来沉默着。
他没有立刻回答开林远那近乎呓语的问题。他那双清澈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于对方竟然首接叫出了“梦比优斯”这个名字;疑惑于“原来的地球”和“梦比优斯的世界”这种匪夷所思的说法;警惕丝毫未减,但开林远此刻脸上那份无法作伪的、源于世界认知崩塌的极致惊骇和虚弱,又让他内心深处那属于光之战士的某种柔软被触动。
眼前这个人,掌握着变成未知巨人的力量,身份成谜,目的不明。他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之战,力量耗尽,虚弱不堪。他叫出了梦比优斯的名字,提到了“原来的地球”…一个荒谬却又无法完全排除的可能性,在未来的心中悄然浮现——平行宇宙?异世界来客?
未来微微吸了一口气,空气中还残留着硝烟和怪兽血液的刺鼻气味。他向前迈了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那短短几步却仿佛隔着鸿沟的距离。这一步,让开林远如同惊弓之鸟般猛地绷紧了身体,后背死死抵住冰冷的桥墩,握着神光棒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眼神里充满了戒备和惊惧,仿佛随时会暴起——或者说,倒下。
“回答我。” 未来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种不容回避的力度,目光如同实质,锁定了开林远苍白的脸,“你刚才使用的力量,那个…‘神光棒’…还有你变成的巨人…迪迦?” 他清晰地念出了开林远变身时喊出的那个名字,“它们,到底来自哪里?你,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重锤,砸在开林远混乱的思绪上。“来自哪里”?难道告诉他来自圆谷公司的摄影棚?“为何出现”?他自己都想知道!
就在开林远被逼问得哑口无言,巨大的心理压力和身体的极致虚脱如同两座大山同时压下,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膝盖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跪倒下去的时候——
一只戴着GUYS橘红色手套的手,稳稳地伸到了他的面前。
那只手,骨节分明,带着训练留下的力量感,却稳稳地停在半空,没有强硬的拉扯,只有一种无声的、带着某种奇异力量的支撑意味。
开林远跪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粗重地喘息着,汗水混着尘土从额角滑落。他惊愕地抬起头,视线有些模糊,只看到那只伸到眼前的手,以及手的主人——日比野未来那双此刻复杂难辨,却似乎褪去了最锋利审视光芒的眼睛。
“这里很危险。” 未来的声音低沉了几分,不再是咄咄逼人的质问,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爆炸的余波,怪兽残留的污染,还有GUYS的后续清理部队随时会扩大搜索范围。” 他的目光扫过开林远毫无血色的脸和颤抖的身体,“你现在的状态,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他顿了顿,那只伸出的手依旧悬停着,如同一个沉默的邀请,也像一道无法拒绝的命令。
“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