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笑道:“丁练总为何舍弃寿张到了这里?”
丁维岳顿时了然,竟生出心有戚戚之感。
掌刑千户高文采何许人也,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当即大喝道:“丁维岳!”
“在!”
“殿下南幸,汝何至此也?”
丁维岳心念百转,最后还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微臣自然是前来恭迎殿下一行”
“然后呢?”
“当拼死护卫殿下南下!”
朱慈烺这才下了马,将他亲手扶起。
“丁将军志诚之心,孤尽知矣,你以前是七品县练总,孤升你为三千营骑兵游击将军!”
高文采喝道:“还不叩谢殿下大恩?”
丁维岳赶紧又叩首道:“殿下大恩,末将没齿难忘,但有所命,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朱慈烺又看了看其他人,说道:“既然丁将军有了升迁,余者以前在军中担任何职,便由丁将军酌情升迁一级,等抵达南京后再正式任命”
在丁维岳跪倒时,余者显然己经下马跟着跪倒一片,此时皆是大喜,跪谢不己。
丁维岳说道:“殿下,我等在徂徕山还有家眷和随身物品,殿下眼下准备在哪里驻扎?我等稍稍收拾后便来汇合?”
朱慈烺说道:“我等会在兖州鲁王府稍停几日,不如就在那里汇合”
丁维岳点点头,“最迟三日,最快两日,我等必定出现在兖州府!”
丁维岳等远去后,高文采问道:“殿下,丁维岳以前虽然是练总,但毕竟当了一段打家劫舍的山匪,为何还如此信任于他?”
朱慈烺自然不会说知晓此人后来成了反清的义士,只说道:“值此国势艰难之际,我等当用人不疑,无需多言”
眼看天色己晚,众人便在附近荒村驻扎,次日一早便又早出发了,次日黄昏时分便抵达了兖州府城!
其间还路过了曲阜,只见该城周围的农田与别处不同,竟然都种上了庄稼,不禁有些奇怪,高文采说道:“殿下,前次阿巴泰入寇山东时,单单放过了曲阜城,或许是彼等也对孔家也有好感吧”
朱慈烺心里一惊,“果真如此,那么建奴通过五次入寇后便己知晓了大明的虚实,也一早打定了鸠占鹊巢的主意,李自成进京不过是他们一个完美的借口罢了,否则在深入敌境的情形下哪里还管得了什么曲阜孔家?”
而兖州府附近的情形又是不同,只有少数田地种上了,大部分依旧处于抛荒状态。
心里不禁暗叹,“阿巴泰那厮入寇时将各地青壮丁口掳掠一空,返回辽东时西五万人押着几十万人口以及大量的牲畜、财物,明军却只能远远观之,实乃大明奇耻大辱”
“自那以后,大量百姓便不敢待在原地了,纷纷逃亡江淮一带,后来清国稳定局势后才返回原地”
“江淮一带又何尝不是如此?多铎大军马上就要南下了,哪里又是一片人间地狱,届时因为大江阻隔,老百姓逃无可逃,只能原地等死,据史料记载,崇祯三年我大明尚有两亿人口,至康熙元年则不到一亿”
“整整少了一亿人口,我华夏何其悲也!”
心里顿时一片黯淡。
高文采轻声问道:“殿下,要不要进城?”
朱慈烺这才回过神来,“进城吧,你打着锦衣卫北镇抚司的旗号进去,先去鲁王府”
有高文采的北镇抚司腰牌,一行顺利进了兖州府城。
走到鲁王府跟前时,只见里面又是一片鸡飞狗跳,得知锦衣卫上门时才安静下来,半晌,一个二十多岁、穿着王爷服饰的人出来了,不是刚刚当了两年的鲁王朱以海是谁?
朱以海接受册封时自然到了京城谢恩,朱慈烺也见过,朱以海甫一见到是他也是大吃一惊。
“臣拜见太子殿下”
这便是朱慈烺来到鲁王府的目的了,时下巩永固等人下落不明,虽然还有锦衣卫相随,但若是没有像鲁王这样的大人物,南京群臣并不见得理会自己。
按照他的记忆,朱以海在得知大顺军南下后便拖家带口远赴登州,从那里坐海船南下,最后在浙江台州立足,眼下可不能让他跑了。
按照辈分,朱以海还是朱慈烺的叔祖,他赶紧扶起他,“叔祖何须如此?”
朱以海见他乔装打扮,随身只有一些锦衣卫,便知道京城早就沦陷的消息千真万确,顿时大哭起来。
朱慈烺说道:“叔祖,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朱以海点点头,抹了一把眼泪后便拉着朱慈烺来到他的书房。
“殿下,您这是?”
“叔祖,不瞒您,京师早就在多日前沦陷于贼寇之手,孤是在城破之前侥幸逃了出来,又历经千辛万苦才抵达这里,对了,叔祖,您这是?”
“不瞒殿下,今日早上从京城来了一人,是微臣在京城做生意的一名伙计,按照他的说法,闯贼拿下京师后便派了我大明前柳沟副将郭陞带领几万人马南下山东”
“兖州城的境况殿下也见到了,自从建奴入寇后,此城早就残破不堪,局势稳定后又无财力修葺,显然不可能坚守,微臣,微臣......”
朱慈烺自然知道他想说要南下跑路,自己都跑了,何况是他?
便道:“不用说了,对了,您那名伙计是在哪里见到郭陞大军的?”
“沧州,那己经是好几日前的事了,时下多半己经抵达德州境内,甚至到了济南府也说不定”
朱慈烺心里一惊。
“我还准备在这里等候李若琏和黄蜚,随着京师沦陷的消息陆续传出,郭陞无须一个个城池攻过去,传檄而定即可,我自然可以亮出太子身份,然后山东沦陷的态势也会慢一些”
“但那样一来李自成必定会将注意力放在山东,而整个山东除了刘泽清的人马,余者皆不足为恃,很快郭陞就能将整个山东收入大顺囊中,而既然连鲁王也知道了郭陞的动静,那么一向消息灵通的刘泽清不可能不知道”
“这厮肯定也开始南下了,可我己经与李若琏说好了要在兖州府等候三日的,罢了,我也说了若是皆是兖州府也不能立足了,便到徐州等候,但无论如何也要等到丁维岳的人马到了再说”
便道:“孤己经收服了在徂徕山为寇的丁维岳部,彼等最迟三日就能抵达,届时叔祖再与孤一起南下吧”
见到朱以海神色依旧紧张,便道:“放心吧,孤会让锦衣卫北上探查敌情,而丁维岳部就在泰安州的徂徕山,很快就能抵达,对了,孤几日前就让锦衣卫指挥同知李若琏前往登州召唤驻扎在庙岛的黄蜚部”
“迄今己经好几日了,说不定等丁维岳抵达时李若琏、黄蜚也到了,届时便有千余骑护卫,郭陞虽然人马众多,但还要分占各个城池,分到兖州府的必定不多......”
朱以海摇摇头,“不然,殿下,这里有本王在,还有孔府,彼等必定会先派人前来占据”
朱慈烺点点头,“无论如何,也要等到锦衣卫北上探查返回之后再说,否则在这种局势下山东境内形势复杂,居心叵测者肯定居高不下,若是没有军力护卫,无论是南下还是东去坐海船,都是凶险万分”
说着便让人将朱影雪叫来了,她是在十岁那年因为鲁王府被建奴攻破时恰好在外面躲过一劫的,见了朱以海叔侄二人自然又是抱头痛哭一番,得知朱慈烺一行在大运河上的遭遇时也是心有余悸。
“殿下,您能在那种情形下逃出生天,必定有我大明列祖列宗护佑,罢了,既然殿下执意要等候丁维岳,那本王就舍命陪一阵!”
高文采等人当晚也在鲁王府驻扎,按照朱慈烺的吩咐,除了不走漏消息,还将朱以海等人暗中控制了起来——眼下朱以海可是唯一可能证明他身份的大人物,他岂能就此放过?
这一等就等到了次日黄昏,派出去探查情况的王守林等几个锦衣卫终于回来了。
“殿下!”
“如何?”
说实在的,时下朱慈烺也万分紧张,兖州府城还有一名分守参将,手下也有一千多人马,虽说肯定不堪用,但若是其接受了郭陞的传檄,将他与朱以海一起扣押了那就不妙了。
与王守林一起来的还有高文采,此时朱慈烺的身份尚未暴露,但他作为北镇抚司的掌刑千户显然是可以露面的,自然也暗中将分守参将、知府等人监视起来。
高文采说道:“殿下,您也见到了兖州城的残破,眼下这里除了守军、官府和王府少数人,整座城池只有一千多人,其中大部分还都是官军,而官军明面上有一千五百人,实际上只有几百,还都是老弱病残”
“这都拜建奴两年前屠城所赐,当时整个兖州城还有几万人口,却被该死的建奴杀的干干净净,城外农户凡是看上眼的也全部掳走”
“得知我等到来后,知府、参将也不敢随意造次,不过也不全是坏消息”
“哦?”
王守林说道:“郭陞大军抵达德州后受到了当地文武官员的热烈欢迎,便在那里驻扎下来,按照郭陞的计划,他的中军也会在几日后抵达兖州,并将这里当做他控制整个山东的大本营”
“如此算来,我等至少有了三日时间”
“哦?那郭陞的传檄有否抵达兖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