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斯塔夫打捞修理厂的心脏区,己名不副实。它更像一只巨大、污秽的异形脏器,在毁灭中搏动。
空间撕裂点膨胀到了极限,如同一个旋转的、内里翻涌着深紫色暗流的巨大眼球,悬在废墟上方。眼球周围,空气被撕裂出细密的电弧,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强大的引力场吞噬着范围内的一切——扭曲的金属梁柱如同被无形巨手揉碎后卷入漩涡的废纸;喷涌的能量束如同光带被吸入黑洞;地面上流淌的油污形成道道污秽的细流,争先恐后地涌向那紫色的深渊!
但最核心的污油凝块,那滚动沸腾的污秽之源,此刻却在发生着最剧烈的畸变!
被强行回收的维利耶夫污秽精华,混杂着古斯塔夫血肉中献祭而来的最后狂暴生命力,在空间撕裂点的核心深处被疯狂提纯、转化、压缩!凝块巨大的外形不再稳定翻滚,而是被拉伸、重塑!如同滚烫的钢液被灌注进入一个扭曲的、非欧几里得的模具!
嗡——!!!
空间撕裂点内部的紫光骤然收缩!紧接着,一圈无声却足以撼动心智的冲击波纹猛地炸开!
波纹扫过,凝块表面的污油物质骤然硬化!并非石化,而是呈现出一种冰冷的、如同生物甲壳般的质感,上面浮凸起粗犷而扭曲的结构线条,仿佛是某种巨型昆虫或深渊巨兽喉管的角质内壁!原本混沌膨胀的体积在引力的强约束下向内坍缩凝聚,形成一个两端尖细、中部臃肿、表面布满节状凸起的……巨蛹!
巨蛹的尖端,首指被钉在墙上的古斯塔夫——那个己经被抽干了最后一丝生气的、皮肤蜡黄干瘪的肥胖身躯。一根粗壮如同古树根茎、半金属半生物质的、暗紫红色的厚重管道从蛹的尖端伸出,深深刺入古斯塔夫被金属爪臂撕裂开的后颈伤口深处!
管道内壁是令人作呕的蠕动血肉结构,粘稠的暗紫色能量浆液,混合着无法辨识的细微金属颗粒和尚未完全分解的神经组织碎片,沿着管壁高速流淌,注入巨蛹深处。这是最后的献祭输送,古斯塔夫残余的一切都被压榨进这条管道,成为蛹体进化的基石。
另一端,巨蛹的末端却急剧变化!
坚硬的节状甲壳疯狂增殖、堆叠、硬化,在剧烈的空间张力下形成一个不断旋转的巨大锥形结构!锥尖并非实心,而是在旋转凝聚的力场核心,生成了一个幽深、冰冷、如同通向星渊尽头的绝对黑暗小孔!
这不是空间撕裂点。
这是雏形的……
星门引擎喷口。
“[核心形态重构…空间稳定坐标固化…次级引擎接口活性化…]” 冰冷的、仿佛来自绝对零度之渊的核心指令在蛹体深处回荡,彻底抹去了晶片逻辑曾经存在的痕迹。此刻的巨蛹,不再是被动吞噬的污秽异形,它是一颗孕育着跨星际维度之力的……非人之胎!
“[坐标锁定:深窖区-4核心…古斯塔夫生物坐标单元…融合率…92.7%…]” 核心指令毫无波澜地确认着古斯塔夫的“用途”——他残余的身体和精神坐标被完美地嵌入了巨蛹核心的星门导航系统,成为唯一稳定的灯塔。锚定完成!
轰隆——!!!
就在这时!整片废墟的结构再也无法承受空间扭曲力场持续叠加的破坏!剧烈的撕裂声如同濒死巨兽的哀嚎!核心区域上方的厚重装甲顶板发出扭曲呻吟,几根粗壮的承重梁柱如同融化的蜡烛般向内弯曲、断裂!
巨大的阴影从天而降!
“砰——哐当当当当!!!”
无数沉重的破碎金属如同雨点般从穹顶撕裂处疯狂砸落!掀起遮天蔽日的烟尘!
整个打捞厂的主体结构,在空间引力的撬动下,开始了……塌陷!
而身处风暴中心,那个唯一残存、目睹了这一切却又被彻底毁掉信念的战士——音叉战士——正深陷在超越理解的恐怖之中!
他砸在废墟角落,头盔面罩碎裂了大半,露出半张因极度惊骇而扭曲的年轻脸庞,嘴和鼻子流出的鲜血混合着灰尘糊在下颚。他的身体没有重伤,但意识在刚才亲眼目睹维利耶夫被回收湮灭、古斯塔夫被吸干、巨蛹成型、乃至整个空间物理规则在眼前扭曲崩塌的过程中……彻底崩溃了!
头盔内部的系统早己过载烧毁,视网膜成像器上只有一片雪花和不断跳动的红色警告。但这反而让他“看”得更“清”了!
在那混沌的烟尘与飞舞的金属碎片形成的物理屏障下,在那蛹体尖锐的引擎喷口深处旋转的黑暗里……他看到(感知到?)了!他看到无以名状的光线与阴影在核心深处交织舞蹈!它们形成无数非自然的几何图形,疯狂地扭动、旋转、互相穿刺吞噬!那是空间的经纬线在更高维度的存在践踏下的垂死挣扎!是物理法则被强行打散、重组时发出的……无声尖啸!
这景象如同亿万根烧红的冰锥凿穿了他的灵魂!那不是痛,是彻底的逻辑湮灭!是“人”所能理解的世界根基彻底化为乌有后的绝对虚无感!
“不……不是……呜……” 他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发出无意义的音节,手徒劳地伸向腰间——那里本该有一枚光荣弹的插槽,此刻却空无一物。连选择终结的卑微权力都在混乱中丧失了。
就在这毁灭的尖峰时刻!
呜——
一种低沉、压抑、如同巨鲸在海底深渊摩擦声带,又像是无数金属喉管在真空里共振的……脉动声……开始从巨蛹内部传来!
咚……嗡……
那厚重的、布满蠕动血管脉络的暗紫红色传导管道深处——那根深深插入古斯塔夫干瘪尸骸的管道尽头——有什么东西……搏动了一下!
一种混合了纯粹的空间撕裂能、尚未熄灭的神经生物电混乱信号、以及纯粹吞噬意志的……复合意志流……沿着管道内壁粘稠的浆液……
开始回流!
仿佛胎儿……第一次尝试着……
吮吸母体!
[星门核心预充能启动…生物-空间能量回路激活…喉舌脉动同步率初始化…]
深窖区冰冷的尸骸,成了它汲取第一口真实呼吸的……腐坏之巢。
这非人之胎的初啼,就是钢铁坟墓的哀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