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夜的烟花在“梦幻渔场”上空炸开，林宇坐在“黄金风暴”前，看着肥佬陈用计算器算着什么。金链子上挂着个元宵灯笼，晃得他眼睛疼，屏幕上的分数条像条垂死的鱼，从1000分慢慢游向0。
“小林，看啥呢？”肥佬陈推来一杯糖水，“元宵节快乐，哥请你。”
林宇没接糖水，盯着计算器屏幕：“肥佬陈，你每局抽5%的水，一年能赚多少？”他想起后巷做庄时，自己也想过抽水，却被父亲的眼神阻止了。
肥佬陈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小林，你管这干啥？喝你的糖水。”他把计算器盖起来，金链子碰到玻璃发出声响，“做生意嘛，总要赚点辛苦钱。”
“辛苦钱？”林宇想起阿珍的红指甲，想起眼镜哥的笔记本，“阿珍一天输三百，你抽十五块；眼镜哥一晚输五百，你抽二十五。积少成多，够买几套房了吧？”
肥佬陈收起笑容，糖水在杯底沉淀出白色的糖霜：“小林，话不能这么说，愿赌服输，人家自愿来的。”他顿了顿，金链子晃到林宇面前，“你以为街机厅租金不要钱？机器不要钱？我赚的都是良心钱！”
林宇看着他后槽牙的烟渍，突然笑了：“良心钱？我爸要是有钱做手术，现在也能看烟花。”
肥佬陈没说话，只是用抹布擦着操作台。林宇的分数条归零时，外面的烟花正好炸开，五颜六色的光映在肥佬陈的金链子上，像极了街机厅爆分的特效。
“肥佬陈，”林宇站起身，椅子腿刮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我不玩了。”
“不玩了？”肥佬陈抬头，金链子上的灯笼掉在地上，“小林，别闹脾气，哥给你调台‘松’的机器……”
“不是闹脾气，”林宇看着窗外的烟花，“我要去打工了，去广州。”
肥佬陈沉默了很久，久到林宇以为他没听见。然后，他从抽屉里拿出个信封：“小林，这是……一点心意，路上用。”
林宇没接信封，只是看着肥佬陈袖口的龙纹身。那纹身比阿伟的更淡了，像被岁月磨掉了颜色。他想起后巷做庄时赢的两百块，想起扔进乞丐碗的瞬间，突然觉得无比荒谬。
“不用了，”他说，“留着给你自己买烟吧。”
走出街机厅时，元宵烟花正好燃尽，只剩下淡淡的硝烟味。林宇没回头，他知道肥佬陈在看他，金链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像某种无声的告别。
他摸了摸口袋，里面只有一张去广州的火车票。路过阿杰家时，窗户里透出温暖的灯光，他想起阿杰说的“再也不做朋友”，加快了脚步。
火车站的广播响起，催促着南下的旅客。林宇检票时，看见肥佬陈发来的微信：“小林，到了报平安，以后别赌了。”
他删掉微信，把手机关机。火车启动时，他看见“梦幻渔场”的霓虹灯在远处闪烁，那个缺了三点水的“鱼”字，像一滴眼泪，消失在夜色里。他知道，肥佬陈的“抽水”是合法的剥削，而他的赌博，是自愿的沉沦。广州的霓虹灯在前方闪烁，但愿那不是另一个“渔场”的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