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太阳真火灼烧着天空,连空气都仿佛在扭曲呻吟。王彤彤的灵植静室内却弥漫着一股千年灵髓的甘醇、数十种珍稀灵药散发的奇异芬芳。
“这些都是你的修炼灵药”王彤彤背对着他,指尖正无意识地拨弄着一株灵草叶片边缘带着的藤蔓幼苗。
“彤彤,”他开口,声音刻意放得平稳温和,如同拂过琴弦的微风,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我们…出去走走吧?”窗边的背影骤然僵硬,指尖下的藤蔓幼苗仿佛受到刺激,叶片边缘的草叶瞬间亮了一下。她没有回头。
林峰的心沉了沉,他悄然起身,往前踱了一步,声音里努力注入更多的热切,试图描绘足以驱散阴霾的图景:“就我们两个,去‘葬龙古墟’外围如何?听说那里新发现了一片远古药田,灵气纯净……或者,去‘坠星海’边缘?你不是一首想看看那些浮空残骸吗?”他顿了顿,语气带上恳求,“只去探探外围,透透气?再待下去,我怕这静室的戾气……” 他本想说“怕这戾气彻底侵蚀你的心神”。
“怕我吗?还是想逃吗?”
王彤彤猛地转过身。
林峰后面的话被硬生生噎了回去。他看到了她的脸。所有的温乐假象在瞬间崩塌。她的嘴唇抿得死白,脸颊肌肉绷紧如石雕,不见一丝血色。最骇人的是那双眼睛。方才还带着一丝红运迷人的眸子,此刻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寒潭,瞬间沸腾、炸裂,迸射出混乱、尖锐、近乎实质的疯狂与……深入骨髓的恐惧。
“你怕我?”她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像玻璃在冰面上刮擦,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冻彻灵魂的寒意,“所以,你要走?”
“不!不是走!”林峰心头警兆狂鸣,周身灵力本能地微涌,急切辩解,“是出去!我们一起!彤彤,你听我说,我只是想与你一起冒险,不想让你一个人面对闯荡的风险……”
你就是要走!”
一声凄厉的尖叫撕裂了空气。王彤彤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凶兽,周身爆发出惊人的煞气!她根本没有听下去的耐心,动作快如鬼魅,带起一道残影。目标不是林峰,而是静室中央那块铭刻着复杂阵纹的地板核心!
“嗡——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刺目的强光!地面上繁复的阵纹瞬间被激活,无数道由精纯灵力构成的、半透明的蓝色锁链如同活物般从地板、墙壁、天花板激射而出!它们快得超越了视觉极限,带着禁锢空间的法则之力,瞬间交织缠绕,将林峰所在的空间彻底锁死!形成一个散发着强大压迫感的球形囚笼!——高阶困灵阵,瞬间发动!
王彤彤猛地扭身,背脊死死抵住那流转着符文的冰冷墙壁,仿佛那是她摇摇欲坠的最后依靠。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囚笼中的林峰,那目光混乱、疯狂,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熔岩,要将视线所及的一切都焚烧殆尽。
“为什么?”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却淬着万载玄冰般的寒意,“为什么你总是想逃?我给你的还不够吗?这静室,我的灵髓,我的药圃……连我的命都可以给你!还不够把你留下吗?!”
她的目光如同冰锥,带着千钧之重,狠狠凿向林峰,要将他连同那囚笼一起钉穿。
林峰僵立在蓝色的灵力锁链囚笼之中,周身冰凉。那困灵阵启动的嗡鸣还在他识海中震荡,强大的禁锢之力让他体内的灵力流转都变得滞涩。他看着王彤彤那双濒临彻底失控的眼睛,看着她因剧烈喘息而起伏的胸口,看着她抵着墙壁、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的手……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尖锐的心痛瞬间将他淹没。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痛,所有准备好的解释在眼前这疯狂的力量面前都苍白得可笑。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再次落向她垂在身侧、微微颤抖的手腕。阳光透过锁链的缝隙,依旧执着地照亮了那几道墨绿色的、如同活物般的伤痕。那是噬心藤反噬的印记,是她恐惧的具象,也是刻在他道心上、无法愈合的裂痕。
我不是要逃……” 林峰的声音低哑下去,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疲惫,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穿透了锁链的嗡鸣,“彤彤,看着我。” 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尖指向她手腕的方向,动作迟缓得像在对抗整个空间的压力,“我是……怕你受伤。”
“谎话!”
出走两个字如同淬了剧毒的诅咒,裹挟着王彤彤所有的愤怒和被逼至绝境的绝望,狠狠掷出!与此同时,她一首按在墙壁上的那只手猛地抬起,五指成爪,纯白色的尖锐指甲暴涨,对着林峰的方向虚空一抓!
“嘶——!”
静室内响起令人头皮发麻的冰鞭破空声!数条粗壮的、通体雪白、尾部布满狰狞尖刺的冰鞭,如同蛰伏己久的毒蛇,瞬间从她袖口、从地板阵纹的缝隙中狂涌而出!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精准无比地缠绕上囚笼中林峰的脖颈!
“呃!” 林峰猝不及防,被巨大的冲力撞在身后的灵力锁链上,发出一声闷哼。冰冷、坚韧、带着尾刺的冰鞭瞬间绞紧!尖利的尾刺轻易刺破他的护体灵光,深深扎入颈侧的皮肉,带来钻心的刺痛和麻痹感。更可怕的是,一股阴寒、充满吞噬欲望的灵力量顺着冰鞭疯狂涌入他的经脉,开始贪婪地汲取他的灵力!
窒息感与灵力飞速流失的虚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凶猛地将他淹没。视野迅速发黑,边缘模糊晃动。耳中充斥着冰鞭绞紧的咯吱声和王彤彤破碎的喘息。灵气疯狂震颤,求生的本能在体内咆哮,
然而,就在那黑暗即将吞噬意识、力量即将本能爆发的边缘,林峰的目光穿透了眩晕与冰鞭的缝隙,死死锁在王彤彤脸上。那张近在咫尺却隔着囚笼的脸因极致的情绪而扭曲,泪水混着汗水滑落,赤红的眼底深处,却蜷缩着一种更深、更无助的、孩童般的惊惶,如同被整个世界遗弃。
这眼神……比冰鞭的绞杀和灵力流失更让他痛彻道心。
林峰体内咆哮的灵力,一点点地、无比艰难地平息下来。他放弃了所有的挣扎,放弃了震碎冰鞭的本能。所有的力量仿佛都用来压制那即将爆发的反击。取而代之的,是右手极其缓慢、颤抖地抬起。指尖艰难地凝聚起一丝微弱却纯净的、带着他本源气息的红色灵光。
那点微弱的火光,如同风中的残烛,异常艰难地穿过缠绕的墨绿藤蔓缝隙。他的指尖,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温柔和决绝的放弃,轻轻地、颤抖地触碰到了王彤彤那只操控着冰鞭、因力量而变得白光阵阵的手的手背。
火光微光流淌过她冰冷的皮肤,带着他残存的温暖和无声的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