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如墨,暴雨倾盆。沈砚在剧烈的颠簸中苏醒,发现小船己被冲上一处陌生的沙滩。铜钥匙仍紧攥在手中,表面的磷光纹路己被海水侵蚀得模糊不清。他挣扎着解开腰间绳索,发现右腿被船舷碎片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醒了?"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沈砚抬头,看见个满脸刺青的黎族汉子正用长矛指着他咽喉,"汉人?明军还是清狗?"
沈砚的目光越过矛尖,注意到汉子腰间挂着半块沐王府的铜牌。他强忍疼痛摸出发簪——里面藏着燧发机构图——在沙地上画出沐天波的家徽:"我找沐小公爷。"
长矛稍稍后撤。刺青汉子吹了声口哨,棕榈树后转出五六个持弓的汉子。为首者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年轻却布满疤痕的脸:"沈先生?"
沈砚一怔——这竟是三年前在北京失踪的锦衣卫百户韩成。当年他护送徐光启手稿出城时遇伏,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韩兄怎会..."
"扬州。"韩成仅吐出这两个字,眼中便燃起骇人的火光。他示意同伴抬起沈砚,"风暴把你们的人都吹散了,陈老头的船搁浅在东面礁石滩。"
穿过茂密的棕榈林,眼前豁然开朗。海湾里停着三艘修补过的福船,岸上搭着简陋的草棚。沈砚被抬进最大的草棚时,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只见陈垣躺在竹榻上,胸口缠着的麻布己被血浸透。
"钥匙..."老锦衣卫挣扎着抓住沈砚的手,"林小二他们..."
"还活着。"韩成递来半块硬饼,"今早瞭望哨看见东面十里外有炊烟。"
沈砚掰开硬饼,发现里面裹着张残缺的海图。他瞳孔骤缩——这竟是郑和宝船队使用的星象导航图,上面标注的洋流走向与现代地理教材完全吻合。
"你们在哪找到的?"
"岛上溶洞。"韩成指向海湾北侧的峭壁,"那里有座沉船墓场,最老的船怕是永乐年间的。"他顿了顿,"还有这个。"从怀中取出个铜制圆盘,中央嵌着块晶莹剔透的天然磁石。
沈砚的手指微微发抖:这是早期罗盘的雏形,但磁石切割工艺明显超出明代水平。他突然想起《天工开物》中关于"西洋磁术"的记载:"带我去溶洞。"
暴雨渐歇时,他们举着火把进入溶洞。钟乳石间散落着数十具骸骨,都保持着向洞口攀爬的姿势。最深处立着块人工开凿的石碑,上面用朱砂写着"火龙出水,七杀归位"八个大字。
"看这个。"韩成刮去石碑底部的苔藓,露出幅微缩海图。沈砚用炭笔拓下图案,与现代记忆对照后倒吸冷气——这竟是马六甲海峡的精确测绘,连现代地图都未标注的暗礁群清晰可辨。
"不对..."沈砚突然用匕首刮开石碑表层,朱砂下竟藏着层银粉写成的阿拉伯文。他勉强辨认出几个词:"雅各布...磁针...1498..."
"红毛番的东西?"韩成皱眉。
"比那更早。"沈砚的声音发紧,"这是犹太航海家的笔迹。弘治年间,确实有批西域技师帮郑和改良过罗盘。"
洞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哨声。他们冲出溶洞时,看见海湾入口处亮起星星点点的火光——是战船的灯笼,正呈钳形包围而来。
"清军?"
"不,是海盗。"韩成啐了一口,"黑旗帮,专抓逃民卖给红毛番当奴隶。"
沈砚望向尚未修好的福船,又看看手中海图,突然抓起地上的牡蛎壳在沙地上演算起来。韩成看着他画出古怪的符号,忍不住问:"这是?"
"潮汐公式。"沈砚头也不抬,"子时三刻会形成短暂离岸流,足够福船冲出包围。"他指向海图上某处,"这里有条水下峡谷,大船追不进去。"
当夜,他们借着月光悄悄起航。沈砚站在船尾,看着海盗船在突如其来的逆流中乱作一团。铜钥匙突然发出嗡鸣,他低头看去,磷光纹路正与石碑拓图上的航线逐渐重合。
"七杀岛..."沈砚望向东南方漆黑的海面,"原来郑和在那里藏了更重要的东西。"
韩成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突然僵住——远方的海平线上,一抹诡异的红光正穿透云层,像只缓缓睁开的血色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