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十五分，一辆黑色迈巴赫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古董店门口。车身光可鉴人，倒映着街道两侧的梧桐树影。车门打开时，一股淡淡的雪松香水味随风飘散，却掩盖不住其中夹杂的焦虑气息。
陆九霄迈出的脚步略显沉重，定制皮鞋踩在柏油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这位平日里风度翩翩的财阀家主此刻西装皱巴巴的，昂贵的面料上能看到几处不易察觉的咖啡渍。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锁骨处一道淡粉色的伤疤——那是三个月前大战留下的纪念。
风铃叮当作响，陆九霄推门而入的瞬间，顾临渊差点没认出他来。三个月不见，陆九霄瘦了一圈，脸颊凹陷，下巴上冒出了青黑的胡茬。最令人心惊的是他周身缭绕的低气压——就像暴风雨前的闷热，让人喘不过气。
"主人...不，师姐。"陆九霄艰难地改口，喉结上下滚动。他站在门口，手指无意识地着西装袖口，那里有一道不起眼的褶皱。他的目光在店内扫视，最终落在角落里的云昭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云昭终于放下平板，慢悠悠地坐首身体。她的目光在陆九霄身上停留了几秒，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阳光从她背后照射过来，在木地板上投下修长的影子。"坐。"她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温和。
陆九霄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气，重重跌坐在沙发上。真皮沙发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惊醒了柜台上打盹的黑猫。那只猫警惕地竖起尾巴，金色的瞳孔在暗处闪闪发光。
"新纪元残部...在狙击我的矿业集团。"陆九霄的声音沙哑得可怕，手指插入发间，将原本一丝不苟的发型搅得乱七八糟。他的指甲缝里有些许泥土，这在往日注重仪表的他身上简首不可想象。
顾临渊默默倒了杯温水递过去。水杯在陆九霄手中颤抖，水面泛起细小的波纹，倒映出他憔悴的面容。
"是陈玄的副手张教授。"陆九霄一口气喝了半杯水，喉结剧烈滚动。水珠顺着他的下巴滑落，在衬衫领口留下深色的痕迹。"他不知怎么说服了国际三大矿业巨头，联手做空我的股票。"水杯被重重放在茶几上，发出"咚"的一声，水面剧烈晃动。"三天...就三天，市值蒸发40%。"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又迅速低落下去，像是被扎破的气球，"银行贷款被冻结，董事会要求我辞职..."
云昭突然站起身，藤椅发出轻微的吱嘎声。她走到窗前，背对着两人。阳光透过她单薄的衣衫，勾勒出纤细的轮廓。窗外的乌云越来越厚，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场暴雨正在酝酿。
"就这事？"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听不出情绪。手指轻轻敲击着窗框，节奏与远处传来的雷声奇妙地重合。
陆九霄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他的嘴唇颤抖着，太阳穴处青筋暴起。"这...还不严重吗？"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和委屈，手指紧紧攥住沙发扶手，指节发白，"我花了二十年建立的商业帝国，眼看就要..."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云昭的侧脸。她转过身，逆光中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暗处闪着微光。她缓步走向墙角那堆杂物，弯腰翻找时露出一截白皙的后腰。灰尘在空气中飞舞，在光束中形成一道光柱。
"喏，"她抽出一个落满灰尘的卷轴，随手抛给陆九霄，"把这幅字画卖了。"
陆九霄手忙脚乱地接住卷轴，灰尘呛得他咳嗽起来。他小心翼翼地展开卷轴，那是一幅看似普通的山水画——远山如黛，近水含烟，一叶扁舟漂在湖心，船头坐着个戴斗笠的渔夫。落款是"青崖子"，一个他从未听过的名字。
"师姐，这是...？"陆九霄的指尖轻轻抚过泛黄的纸面，突然触电般缩回。他发誓刚才有一瞬间，画中的湖水似乎泛起了涟漪，渔夫的斗笠微微转动了一下。再定睛看时，画面又恢复了静止。
"赝品。"云昭己经坐回藤椅，重新拿起平板。她的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但顾临渊注意到她的脚尖在轻轻点地，这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
陆九霄和顾临渊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微不可察地点点头，示意他照做。窗外的雨终于落了下来，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记住，"就在陆九霄准备离开时，云昭突然开口，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无论拍卖行问什么，都说这是赝品。"她的眼睛依然盯着屏幕，但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特别是关于作者的来历。"
陆九霄咽了口唾沫，郑重地将画卷收好。当他推门离开时，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整条街道。雨幕中，他的背影显得格外孤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