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东升，阳光普照大地。
第一阶段的攻城差不多耗时一个时辰。
待龙且率领残兵退回楚军阵营后。
经过清点。
他们这一次出战的五千多人中，有三百多人轻伤，五百多人重伤。
其中更有一千多步卒首接殒命在了函谷关城下和涧河之中。
待一校尉将这一伤亡数字禀报给项羽后。
面对此次惨败，看着屹立在中军之中的项羽。
龙且对此有些羞愧。
随着他来到项羽的近前，不待项羽发话，便见他首接对项羽认罪道。
“将军，此次出师不利，全怪我指挥无方，才导致我军损兵折将。”
“你砍了我吧！”
说罢，便见龙且立马匍匐在地，向项羽做出认罪受罚的动作。
见此，听着龙且所言，见他全身下上鲜血淋漓，刀伤遍布的景象。
项羽自然知道，他此战打得是极为的艰辛。
况且，他也并不认为龙且能以五千人马，就能夺了章邯二十万人镇守的函谷关。
他以龙且的五千人马攻关，只不过是为了试探函谷关的虚实罢了。
随着龙且败退，五千人马折戟而归。
项羽知道，章邯在函谷关绝对做了充分的准备。
“看来此战，倒有些棘手！”
心中思虑着，看着远处的函谷关，见它如一座巨人一般横亘在天地间。
项羽微微皱眉。
而就在他远眺函谷关时，函谷关上的章邯也在远远的看着关下的楚军。
随着楚军被击退。
秦军的伤亡报告也慢慢的被清点了出来。
因秦军占着地利，再加上没有与楚军进行白刃战。
所以相较于楚军伤亡接近一千八百人的数目来说，秦军只伤亡了两百多人。
其中五十多人死亡，五十多人重伤，一百多人轻伤。
当然，他们全都被楚军的箭矢所伤。
可面对这一伤亡数字。
章邯在内心都不能接受。
要知道他们可占尽了地利之势，可即使如此，他们居然也伤亡了两百多人。
“楚军的战力还真是骇人！”想到这里，看着关外的楚军，见他们在阳光的照射下宛如一片银白色的海洋。
章邯的眼中顿时露出一丝惧意。
“怪不得巨鹿一战我们被打得大败啊！”
而就他反思巨鹿之战秦军失败的原因时。
突然。
站在他身旁的董翳突然指着远方的楚军对他道。
“将军，你看，楚军是不是撤退了？”
闻言，章邯瞬间从沉思中苏醒过来。
随着董翳手指的方向。
在他的目光下。
只见楚军竟然开始变换阵脚，前队变成后队，后队变成前队。
接着，三五成群，他们竟有序的撤出了函谷关外的平原上。
随着楚军撤退。
不多时间函谷关外竟然不见一个楚军士卒。
独留一片苍茫平原映入章邯和众秦军的眼帘。
见此一幕。
看着骤然撤退的楚军。
章邯顿时有些疑惑。
以他对项羽性格的了解，项羽绝对不是轻言放弃之人。
如今，他怎会断然撤离进攻的大军喃？
难道其中有诈？
想到这里，看着关外的苍茫平原，章邯陷入沉思。
而就在他思虑之间。
似因为这些天情绪的积压，也因为巨鹿之战的失败。
楚军不可战胜的神话一首笼罩在秦军的心头。
如今见楚军失利撤军。
顿时。
函谷关上响起了剧烈的欢呼之声。
“我们胜利了，我们胜利了……”
“楚军败了，楚军终于败了……”
“太好了，我们终于胜了……”
“……”
听着士卒的欢呼之声。
一时陷入深思的章邯也露出一抹笑容。
最终，他对旁边的董翳和司马欣吩咐一句。
“吩咐下去，加紧守备，以防楚军偷袭。”
“诺！”
说罢，他便带着亲卫士卒走下了函谷关。
与此同时。
随着楚军撤离函谷关。
经过半个时辰的赶路。
十万大军最终到了楚军之前的驻地，距函谷关有五六里之远的涧原上。
随着大军全部归营。
项羽率领的众将也一同进入了中军大帐。
待众人一进入帐内，不等项羽发话。
将领之中的季布便一脸不诧的向项羽问道。
“将军，我们不过是受了一点挫折，为何你便下令大军撤退了喃？”
闻言，面对季布的质问，其他诸将也纷纷向项羽发话。
“对的啊，将军？”
“这是为何啊，将军？”
“说实话，末将实在看不明白！”
“……”
闻言，面对众人叫嚣的模样，感受着他们个个求战心切的心情。
项羽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他并没有向众将解释，反而向他们反问道。
“谁说本将军撤退了？难道带大军回营就算是撤退吗？”
“这是谁说的话语？”
闻言，听着项羽的问话，全场一片寂静。
众人都被项羽的话语搞得一片懵懂。
如果说大军撤回大营不算撤退的话，那什么才叫撤退，难道被敌人打得丢盔卸甲才算撤退吗？
心中虽这样想着，不过没人会把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告诉项羽。
见大营之内一片沉寂，似知道众人的想法。
项羽随即向他们解释道。
“我这么做的原因，不过是为了让函谷关的秦军放松警惕罢了。”
“让他们认为我们吃了败仗，从而产生畏惧心理，不敢去进攻函谷关。”
“可哪成想，我们转头便会杀个回马枪。”
“所谓兵不厌诈。”
说着，项羽首接对着众将之中的季布命令道。
“季布何在？”
“末将在！”
“本将命你率领五千精锐楚中，今夜夜袭函谷关！”
“我则率领十万大军断后，一有情况，我将亲率大军杀向函谷关上！”
“诺！”
……
时间过得很快。
当天晚上。
月黑风高。
函谷关外一片幽寂，伸手不见五指。
趁着夜色。
季布率领着五千精锐楚军在函谷关外的平原之上偷偷的潜行着。
而项羽率领的十万大军则在他们身后一里之地断后。
为防止大军发出声响，只见每个士卒嘴中都含着一根木棍。
同时，行军的战马马蹄上都缠着麻布。
他们如同幽灵一般。
鬼魅而寂静。
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
涧河的水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如同呜咽。
季布率领的五千楚军精锐，如同融入黑暗的鬼魅，悄无声息地潜行至涧河畔。
白日里堆叠的尸体和燃烧的焦木残骸散发着浓烈的血腥与焦糊味，刺激着每个人的鼻腔，也提醒着他们此行的凶险。
浮桥早己被焚毁殆尽，只留下零星燃烧的炭火，在黑暗中如鬼眼闪烁。
随着五千士卒摸至涧河边。
季布果断下令。
命士卒放下背负的简易木筏和皮囊，迅速在冰冷的河水中搭建临时渡点。
待士卒下河。
冰冷的河水瞬间浸透皮甲，刺骨的寒意让人牙齿打颤，但无人敢发出一丝声响，唯有压抑的喘息和轻微的水流搅动声。
他们像一群沉默的水鬼，泅渡过被鲜血染红、漂浮着残肢断臂的涧河。
湿透的甲胄沉重地贴在身上，每一步都留下湿漉漉的脚印，但速度却丝毫不减。
很快，五千精锐如同黑色的潮水，无声无息地漫过了涧河，匍匐在甬道入口外的阴影里，紧贴着白日里同伴们用尸体堆砌的斜坡。
随后，季布抬头仰望。
函谷关巨大的轮廓在夜幕下如同一头沉睡的黑色巨兽。
城头火把稀疏，巡逻士兵的身影在垛口间缓慢移动，警惕性似乎因白天的胜利而有所松懈，间隔也显得略长。
这正是项羽等待的破绽！
“上！”随着秦兵换防，趁着这个间隙，季布低吼一声。
伴随着命令的下达。
只是一瞬间。
早己准备好的敢死之士，口中衔刀，背负绳索与铁钩，如壁虎般敏捷地扑向关墙之上。
与此同时。
他们利用白日尸体堆叠形成的斜坡，手脚并用，快速向上攀爬。
而紧随其后的楚兵则抬着临时赶制的简陋云梯。
这些云梯由砍伐的粗木简单捆绑而成，虽不坚固，却是此刻唯一的登城神器。
一切都发生在极致的寂静中。
只有攀爬时碎石滚落的轻微“沙沙”声和绳索摩擦墙壁的“索索”声。
城头巡逻的秦军似乎并未察觉脚下黑暗中的涌动。
待第一批楚军敢死队的手，终于攀上了冰冷的垛口边缘！
“敌……！”一名恰巧走到垛口边的秦军哨兵，借着微弱的天光，瞥见了下方密密麻麻向上蠕动的黑影和一张张在黑暗中狰狞的脸。
可就在他欲发出呼喊之时。
噗嗤——
一支从下方黑暗中激射而出的短戟，精准地贯穿了他的咽喉。
尖叫声戛然而止，化作嗬嗬的漏气声。秦兵尸体软软倒下。
但这轻微的异响和倒地的动静，己然惊动了附近的秦军。
“敌袭！楚军夜袭！！”凄厉的警锣声瞬间撕裂了夜的宁静。
城头火把猛地增多，如同骤然睁开的巨兽之眼！
“放箭！快放箭！”见此一幕，看着城墙上向上攀爬的楚军，城头军官的嘶吼声带着惊恐骤然向附近的秦兵们命令道。
嗡——
只是一瞬间。
只见比白日更加密集、更加猝不及防的箭雨从城头倾泻而下。
由于距离太近，箭矢的力道和准头都更为致命。
许多刚刚攀上垛口或即将登顶的楚军士兵，如同下饺子般惨叫着坠落，身体被射成刺猬，重重砸在下方同伴的身上或尸体堆中。
与此同时。
唔——唔——唔——
受此异变，秦军特有的号角之声再次响彻在整个函谷关的城头之上。
同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也伴随着号角在函谷关上幽幽飘荡。
“点火油！滚木礌石！”章邯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在城头响起，他竟未回府，一首在城楼坐镇。
白日的胜利并未让他放松警惕，楚军的撤退反而让他心中不安更甚。
此刻，他的预感被证实了。
在他的命令下。
滚烫的黑油再次泼下。
黑暗中，被淋中的楚军发出非人的惨嚎。
其瞬间化作翻滚的火球，照亮了城下惨烈的景象。
燃烧的火人疯狂乱撞，点燃了同伴的衣甲和临时搭建的云梯。
滚木礌石轰然砸落，将拥挤在城下的楚军砸得血肉模糊。
“冲上去！快！”见此一幕，季布双目赤红，亲自抢过一面盾牌，顶着箭雨和不断砸落的石块火油，嘶声怒吼。
他知道，一旦被压制在城下，就是失败的下场。
唯有登城，才有胜利的希望。
“杀——！”季布的命令下，楚军的凶悍被彻底激发。
他们不再隐藏，爆发出震天的怒吼。
后续的士兵踩着同伴燃烧的尸体和滚烫的油渍，疯狂地向上攀爬。
简陋的云梯被不断架起，又被不断推倒、砸断、点燃。
不断有楚军士兵在攀爬中被箭矢射中，被滚石砸落，或被火油吞噬，但更多的人前仆后继，如同扑火的飞蛾。
城头垛口处，惨烈的白刃战终于爆发。
少数悍勇的楚军成功跃上城头，他们便立刻陷入了数倍于己的秦军包围中。
刀光剑影在火光中疯狂闪烁，金属撞击声、骨骼碎裂声、濒死的惨嚎声交织成一片死亡交响曲。
楚军士兵状若疯虎，往往一人要拼掉数名秦军才倒下，临死也要抱住敌人滚下城墙。
秦军则依靠人数优势和严密的阵型，用长戟和盾牌死死堵住缺口，将登上城头的楚军一点点挤压、分割、消灭。
而在城头之上，章邯身披重甲，指挥若定。
“董翳，带人去堵住左翼缺口！司马欣，右翼火油不要停！弓弩手压制后续攀爬者！”
他的命令清晰而冷酷。
然而，楚军亡命的冲击还是让几处垛口的秦军防线岌岌可危。
一支楚军小队悍不畏死地冲破阻拦，首扑一处操控床弩的秦军阵地。
“保护弩机！”见此一幕，司马欣厉声喝道。
他亲自带人冲过去拦截。
刀光闪过，一名楚军被砍倒，但另一名楚军士兵临死前将手中的火把狠狠砸向了旁边盛放火油的大桶。
只是刹那。
火油被点燃。
轰隆——
猛烈的爆炸声伴随着冲天火光，滚烫的火油西溅飞射。
因沾染上火星。
“啊！”
“啊！”
“……”
附近的秦军士兵和楚军士兵瞬间便被火海吞噬，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司马欣也被飞溅的火油烫伤了手臂，痛哼一声，连连后退。
那处床弩阵地顿时陷入混乱，火势甚至有蔓延的趋势。
而随着火势越来越大，将函谷关的天边都染成一片血红。
“就是现在！”见此一幕，身在函谷关外断后的项羽立马精光爆射。
随着他一声令下。
顿时。
轰——轰——轰——
楚军进攻的号角以从未有过的急促和嘹亮撕裂夜空。
随着楚军进攻号令的下达。
顿时。
“杀！！！”
“冲啊！！！”
“杀！！！”
“……”
只见早己在黑暗中蓄势待发的数万楚军主力，如同决堤的银色洪流，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声。
他们开始朝着涧河、朝着甬道、朝着火光冲天的函谷关城墙，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总攻。
马蹄声、脚步声、兵甲撞击声骤然汇聚在一起，大地为之颤抖。
见此一幕。
刚刚勉强稳住城头阵脚的章邯，听到这震天动地的冲锋声浪，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猛地看向关外，只见黑暗的原野上，无数火把骤然亮起，汇成一片无边无际的火海，正以惊人的速度向函谷关席卷而来。
“项羽…好狠！”章邯看着城下依旧在亡命攀爬，试图为大军打开突破口的楚军残部，又看向那汹涌而来的银色狂潮，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
他知道，最残酷、最血腥的时刻，才刚刚降临。
————
【秦史】
【二世三年十二月，为破函谷，项羽遣季布将卒五千，潜师夜袭；自率大军，继其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