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深海蓝,衬他那冷白皮和禁欲气质,绝配!” 她满意地打了个响指,拿起领带,又抓起那个小小的香氛瓶,像揣着定情信物般抱在怀里。
规则第一条【22:00后禁止离开病房】在沈卿枝的字典里,那叫“建议”,纯属摆设。
她拉开病房门。走廊深处,浓稠的黑暗如同化不开的墨,压抑的抽泣声不知从何处幽幽传来,带着渗骨的寒意,空气冰冷刺骨。
沈卿枝毫不在意地甩了甩长发,抱着礼盒和香氛瓶,光脚踩上冰凉的地面,真丝睡裙的下摆摇曳生姿。
高跟鞋的清脆叩击声在死寂中挑衅般地响起。
黑暗中,黏腻的窥视感从西面八方涌来。
哭声在她靠近某个转角时陡然尖锐凄厉。沈卿枝脚步不停,只不耐烦地朝声源方向甩手:“吵什么吵!大半夜的,拿着!”
一张镶钻黑卡如暗器般精准飞出,“啪”地拍在转角处一个抱着自己断臂、浑身淌血的扭曲护士脸上。
哭声戛然而止。
断臂护士僵在原地,猩红无瞳的眼珠迟钝地盯着手里冰冷的卡片,上面细碎的钻石折射着幽绿的应急灯光,荒诞而有效。
钞能力,再次强行暂停了规则进程。
沈卿枝看都没看,轻快地绕过障碍,径首走向二楼东侧那扇悬挂着暗红【禁区】门牌的房间。门牌上,“江栩”二字冰冷如铁。她抬手,轻快地敲了两下。
门无声开启。
江栩站在阴影边缘,白大褂纤尘不染,肤色苍白如冷玉。灯光吝啬地勾勒出他清绝的侧脸,薄唇紧抿,深邃的眼眸毫无情绪地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疲惫。他周身散发的寒意比走廊更甚。
“沈小姐。” 声音低沉平缓,空气凝滞,“规则第一条,需要重复?”
“知道知道~” 沈卿枝笑得眉眼弯弯,自动屏蔽冷意,灵活地侧身滑入。
办公室冷寂如冰窖,只有黑白灰的器械书籍。窗台上,一支干枯的白色小花是唯一的点缀。
沈卿枝献宝般将丝绒盒塞进江栩手里:“给你的!看你累的,黑眼圈都出来了。” 她凑近,沐浴露的淡香混着巧克力甜腻的气息强势入侵,“挑了好久,这蓝色特别衬你!” 她仰着脸,眼底是全然的欢喜和期待。
江栩垂眸看着手中的丝绒盒,指尖微微收紧。他抬眼,目光如手术刀般锁定她,带着深沉的探究和疲惫。
“沈卿枝。” 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声音低沉如冰河暗涌,“你知不知道,此刻站在你面前,或者…” 他目光扫过她坐着的沙发椅,“…坐在你身边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向前逼近一步,压迫感暴涨。
办公室温度骤降,灯光惨白闪烁,发出滋滋噪音。阴影在他身后疯狂扭曲拉长,无数不可名状的形体在蠕动。
沈卿枝笑容微僵,睫毛轻颤,但眼底的爱慕与信赖瞬间烧得更旺。她甚至前倾身体,声音清脆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当然知道呀!是我的江栩医生嘛!”
“呵。” 一声极轻的冷笑,带着自嘲与孤注一掷的决绝。
笑意未达眼底,反而更显冰冷。
他不再言语,从脖颈处拿下冰冷的金属听诊器,银色的听筒寒光刺目。
在沈卿枝反应之前,他己俯身,一手稳稳扶住她的后颈——指尖冰冷刺骨,另一手不容抗拒地将听诊器耳塞塞进她的耳朵。
“听清楚。”
冰冷的膜片隔着薄薄的真丝睡裙,稳稳压在她左胸心脏位置。
沈卿枝屏住呼吸。世界瞬间安静,只剩听诊器内部的嗡鸣。
一秒…两秒…三秒…
死寂!绝对的、空洞的、毫无生命回响的死寂!如同冰冷的黑洞吞噬一切!
她猛地抬眼,撞进江栩近在咫尺的眼眸。那里,浓稠的非人暗色在翻涌凝聚!
“懂了吗?” 气息拂过耳垂,冰冷刺骨。
话音落下的瞬间,无形的幕布被撕裂。
灯光疯狂闪烁、滋滋作响!江栩的身形在光影中扭曲模糊!苍白皮肤下,无数细微的黑色裂纹蔓延!混合着血腥、消毒水与腐朽冰冷的恐怖威压如海啸般轰然爆发!墙壁上的医疗图谱扭曲变形!窗台的干花化为齑粉!他身后浓稠的阴影疯狂膨胀,无数只惨白、骨节嶙峋、指甲尖长如刀的鬼手密密麻麻探出,无声抓挠空气,发出“咯咯”声。
阴影深处,无数双充满怨毒、贪婪、痛苦的猩红眼睛睁开,死死聚焦沈卿枝,无声尖啸,散发着冻结灵魂的恶意。
他不再是医生。他是深渊本身,是午夜禁区的主宰。
江栩俯视着沙发上的沈卿枝,等待着尖叫、崩溃、逃离。他需要亲手碾碎这虚幻危险的温暖。
然而。
沈卿枝只是坐在那里,望着那片扭曲的阴影和无数鬼手。她眨了眨眼,漂亮的杏眼里清晰地映着地狱景象。
没有尖叫,没有崩溃。
她抬起手,用指关节揉了揉眼睛,带着点娇憨和不易察觉的疲惫。
接着,极其自然地朝他张开双臂,微微前倾,用抱怨的、软糯的语调嘟囔:
“哎呀…江栩,你挡着点光,晃得我眼睛疼。” 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委屈,“我有点夜盲症…刚才好像看到好多影子在晃,怪吓人的。”
话音未落,带着体温和淡香的身体己经轻柔却坚定地环抱住了他冰冷的腰身。脸颊隔着薄薄的白大褂,贴上他冰冷僵硬的胸膛。
没有心跳。
那片死寂的冰凉透过衣料传来。
沈卿枝的身体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
环抱的手臂却收得更紧,仿佛想用自己微薄的体温去捂热这块冰冷的“玉石”。
她将脸更深地埋进他怀里,闷闷的声音带着执拗的心疼和安抚:
“是不是累坏了?心跳都听不见了…肯定是被那些不省心的家伙烦的!明天我就让他们全滚蛋,谁也别想再吵你休息!”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滚烫的石子投入冰湖。
疯狂舞动的阴影鬼爪陡然凝固!猩红眼睛中充满了极致的困惑和茫然!冻结灵魂的恶意威压剧烈混乱地波动!
江栩的身体彻底僵住,如同冰封。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青。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身体的温热、柔软,以及那细微却真实存在的、充满生命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有力地撞击着他冰冷的胸膛!
那心跳声,如同擂鼓,敲打在他虚无死寂的胸膛里,引发无声而剧烈的震荡。
那双翻涌着非人暗色的眼眸深处,冰封的堤坝,无声裂开一道缝隙。一丝从未有过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茫然和无措,悄然融化。
就在这诡异僵持的寂静中心,一声凄厉到极致、充满恐惧和绝望的惨嚎,如同淬毒利刃,猛地刺破了疗养院上层的死寂!
“啊——!!!”
那声音来自楼上,尖锐刺耳,瞬间打破了办公室内脆弱怪异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