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十九章：海上生明月（下）
“星梦号”下层甲板，一个原本用于临时堆放清洁工具和缆绳的僻静角落，此刻己沦为血腥的战场！
刺鼻的硝烟味、浓烈的血腥味混杂着海水的咸腥，弥漫在空气中。
几盏应急灯惨白的光线在混乱中晃动，将交火的人影投射在冰冷的金属舱壁上，如同扭曲的皮影戏。
“警察！放下武器！！”
周烬嘶哑的吼声在震耳欲聋的枪声中显得格外清晰，却瞬间被更加密集的火力压制下去。
他背靠着一个巨大的金属集装箱，子弹“噗噗噗”地打在箱体上，溅起刺目的火花！他眼神锐利如鹰隼，脸上沾着汗水和灰烬，作战服上己有几处破损和暗色的血迹。
对方是一伙亡命之徒！利用邮轮靠岸短暂补给的机会，在此进行大宗毒品交易！火力凶猛，反应极其迅速！周烬带领的特警小队遭遇了顽强的抵抗！
“A组压制左翼！B组跟我从右边包抄！注意人质安全！” 周烬对着耳麦厉声指挥，同时猛地探身，“砰！砰！” 两枪精准点射，一个试图冲过来的歹徒应声倒地。
流弹如同死神的镰刀，在狭窄的空间里疯狂呼啸！
上层宴会厅的混乱如同瘟疫般扩散。
惊恐的宾客们推搡着，尖叫着，如同无头苍蝇般试图寻找安全的出口。
灯光忽明忽灭，人影幢幢，一片末日景象。
沈薇被汹涌的人流裹挟着，身不由己地移动。
她试图稳住身体，寻找沈砚或父母的身影，心乱如麻。
阿杰和孙浩惨死的画面与沈砚冰冷警告的眼神在她脑中疯狂交替闪现。混乱中，不知是谁狠狠推了她一把！
“啊！” 沈薇惊呼一声，脚下高跟鞋一崴，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地向前扑倒！
她跌倒的位置，恰好是通往下层甲板的一个狭窄舷梯入口附近！冰冷的金属台阶硌得她生疼。
就在她挣扎着想爬起来的瞬间！
“咻——！”
一颗不知道从哪里射来的流弹，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毒蛇吐信，朝着她跌倒的方向，朝着她毫无防备的头部，激射而来！
死亡的气息，冰冷而狞恶，瞬间笼罩！
沈薇瞳孔骤缩，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点致命的寒芒在视野中急速放大！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她淹没！
“薇薇！小心——！！！”
一声撕心裂肺、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呼喊，带着冲破一切的力量，猛地炸响在沈薇耳边！
一道深色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从混乱尖叫的人群中猛地扑出！速度快得只在视野中留下一道残影！
是沈砚！
他用尽全身力气，以身体作为盾牌，猛地将沈薇扑倒在地，用自己宽厚的脊背，将她娇小的身躯死死地、严严实实地护在了身下！
“噗嗤！”
子弹入肉的闷响，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棉花上！
温热的、带着浓重腥气的液体，如同喷溅的泉水，瞬间溅满了沈薇的脸颊、脖颈和胸前的礼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沈薇被沈砚沉重的身体压着，大脑一片空白，只有那滚烫的、带着生命气息的液体黏腻地沾在皮肤上的触感，如同烙铁般灼烧着她的神经。她颤抖着，缓缓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是沈砚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他倒在她怀里，身体沉重得如同山岳。他低头看着她，那双总是盛满复杂情绪、时而冰冷审视时而暗含关切的眼眸，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神采。
剧痛让他英俊的五官微微扭曲，额头上渗出大颗大颗的冷汗。
鲜血，正从他左胸靠近心脏的位置，那个狰狞的弹孔里，汩汩地涌出来！鲜红的血液迅速染红了他雪白的衬衫前襟，那刺目的红还在不断扩大、蔓延，带着生命流逝的残酷和速度！
“沈砚？！” 沈薇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巨大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剧痛瞬间攫住了她！
她下意识地用手去捂那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可温热的血液立刻从她的指缝间汹涌而出，怎么也捂不住！她的双手瞬间被染得通红！
沈砚的嘴角艰难地扯动了一下，似乎想挤出一个安抚她的笑容，却只涌出更多的、带着泡沫的暗红色血沫。
他的眼神涣散，生命的光泽正在急速褪去，只剩下无尽的温柔、刻骨的不舍和…一种近乎解脱的释然。
他用尽最后残存的一丝力气，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只沾满了自己鲜血的手。
动作是那样轻柔，仿佛怕碰碎了她脸上精致的妆容，又仿佛是在触碰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他用染血的指腹，极其小心地、一点一点地，擦拭着沈薇脸上混合着鲜血和泪水的湿痕。
他的嘴唇翕动着，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清晰地、一个字一个字地烙进沈薇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
“…薇…薇…别…怕…” （别怕，有哥哥在，虽然…这是最后一次了。）“…其实…” 他艰难地喘息着，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带着从未有过的坦率和骄傲，“…你一首…是我的…骄傲…” （那个倔强又优秀的女孩，他心底从未吝啬过最高的评价。）
他的目光变得极其复杂，带着一种深埋心底、至死方休的绝望和眷恋，声音低微如同叹息：“…云舒…礼物收到了吧，离开…这里…走…！”
最后一个“走”字尚未完全落下，那只一首温柔擦拭她脸颊的、沾满鲜血的手，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猛地垂落下去，重重地砸在冰冷的甲板上！
那双曾盛满复杂情绪、曾对她流露过冰冷、审视、别扭关心、乃至此刻毫无保留的温柔与爱意的眼眸，永远地、永远地失去了光彩，凝固成一片死寂的灰暗。
世界，在沈薇眼前彻底崩塌、粉碎！
“哥——！！！”一声撕心裂肺、极致痛苦的凄厉哭喊，猛地从沈薇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她紧紧抱着沈砚迅速冰冷下去的身体，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眼泪混合着脸上的鲜血，如同血泪般滚滚而下！巨大的悲伤如同实质的海啸，将她彻底吞没！
就在这悲恸欲绝、意识模糊的瞬间，沈薇猩红如血的双眼，穿透混乱的人群和弥漫的硝烟，死死地、精准无比地锁定了不远处那个指挥作战、同样因这突发的惨剧而震惊僵住的身影——周烬！
是他！是他们的行动！害死了沈砚！害死了这个用生命保护她、深爱着她、至死都在为她铺路的哥哥！
“周烬——！！！”
沈薇的声音如同冰锥，带着泣血的绝望和毁天灭地的诅咒，撕裂了所有的嘈杂，狠狠地、精准地刺向周烬：
“我恨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