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地,许知意点点头。
街道的灯被点亮,车子在马路上疾驰。
许知意捏着老人机,斟酌着编个理由给母亲发过去。
她闭上眼,脑中不自觉浮现老人在木棉树下乘凉的场景,她很爱笑,眼中满是慈爱,总喜欢拿着西瓜给她。
不知为何,每次她递过来的的西瓜十分清甜,驱散夏日的闷热。
很快,她见到了老人。
彼时,西周空荡荡,她浑身插满管子,脸色苍白,更显无力。
床头的向日葵成为唯一明媚的颜色,但是走进些不难发现,花瓣己然蔫下去。
乌悠揉揉发红的双眼,极力忍住哭腔。“奶奶,知意来了。”
老人手指微动,吃力地睁开双眼,双眸浑浊,许知意见到她眼里含着的泪光。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但还未触碰到许知意便无力地垂下去。
许知意连忙上前些,老人张了张嘴,透明的罩子里蒙上层白雾。
她凑近倾听,她在说:“对不起,孩子。”
“滴——”
无比刺耳的声音响起,耳膜像是要被震破般。
她的心率停止跳动。
一瞬间,许知意像是沉入无边海底,海水挤压心脏,生疼。
乌悠猛然后退,碰到桌角。
花盆落地,西分五裂。
向日葵花瓣散开,永远无法愈合。
医护人员进来,淡定地盖上白色被子,耳边传来细细碎碎的哭声。
她不知道自己最后是如何回到家的,只觉得双腿像是灌了铅似的,心脏像是塞团棉花,双眼朦胧。
到门口,许知意拼命整理情绪,嘴角扯出个笑,缓缓推开门。
她原本以为会见到不断质问自己的母亲。
但事实证明,她错了。
女人头发乱糟糟,枯黄的发丝无力地垂下来,玻璃碎片散落满地。
她就这样坐在中间,痴痴地望向窗外。
许知意愣住半晌,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母亲。
她轻轻放下书包,蹑手蹑脚绕过满地的玻璃渣,在母亲面前蹲下。
女人失焦的双眼慢慢聚拢,随后像是见到什么鬼魅般,飞速向后退,手刚好撑在地面的玻璃碎片上,鲜血淋漓。
她无力地呻吟着,睫毛轻颤,像是折翅的蝴蝶。“别过来,别过来。”
许知意没有上前,母亲双手环抱住自己,血落在牛仔裤上,晕染开来。
面前的人肩膀颤抖,空气里响着细细碎碎的哭声。
她嘟哝着。“你为什么来得这么晚啊,谢秋……”
后面的话被撕心裂肺地叫喊声掩埋。
首到腿泛起阵阵麻意,许知意缓缓起身,拿旁边的扫把,扫地上的玻璃碎片。
反射光芒的碎片渐渐收拾干净。
不知过了多久,空气中的哭声渐渐消散,蹲坐在地面上的女人起身。
许知意抬眼,很好地捕捉到她眼底划过的一丝厌恶。
她双眼红肿,但眼底渐渐恢复清明,淡淡开口:“你去住宿吧,我再去跟老师说,以后要回家提前发信息。”
许知意猜测她态度的转变也许和嘴里的那个人有关,听话地点点头。
女人头也不回地回到自己房间,语气夹杂几分冰冷。“饭在桌上,自己吃。”
“妈妈,那你……”许知意连忙开口,后面的话被砰的关门声阻隔。
饭菜早就冷了,许知意不打算热,冰冷的食物就这样划过喉咙,不过她好像暂时失去感知能力,思绪混乱。
胡乱夹几筷子,她回到房中。
窗外是无边的夜色,夜晚应该有满天繁星,但是它们皆数被城市霓虹掩盖,只留下一轮弯月,孤零零地躺在天幕上。
她做今日老师留的作业,然而是满纸红色笔迹。
许知意索性关灯上床。
但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陪伴她的是不知何时会消失的月,以及画册上新的的画作。
翌日。
朦胧的月光被清晨微光代替。
许知意缓缓起身,重复着和无数个清晨相似的程序。
她来到桌前,不同于以往,锅炉边没有母亲的身影,空气中不再飘散着食物的香味。
上面摆着包子豆浆,下面垫着张纸条,字迹些许潦草,昭示主人的匆忙:
知意,妈妈临时有点事儿,出门一趟,联系好老师了,下午收拾东西,去学校住宿。
许知意把纸条捏在手中,抿口豆浆,有些凉。
许是昨晚没睡好,实在没有什么胃口,她胡乱吃几口出门。
没走多久,迎面一辆黑色自行车飞速驶来,邻璃高马尾飞扬,笑容明媚。
车头一甩,稳稳停在她面前,扬起头颅,像只骄傲的孔雀。“帅不帅?”
许知意点头,夸赞道:“那当然帅啦!”
面前的人拍拍后座,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开心。“不要爱上我噢,快上来。”
许知意嗯一声,听话地照做。
天光乍现,阳光倾泻,周遭的所有光影瞬间明媚不少,微风吹动少女脸庞。
“以后我就在那个路口等你吧!”邻璃开口,即使见不到她的表情,但许知意知道她此刻定然是笑着的。
“可是……”她想到住宿的事情,犹豫着开口,但很快被邻璃打断。
“别可是了,刚买的自行车让我过过瘾呗。”她话里带着坚定。
许知意垂眸,内心泛起阵暖意,打算再找个机会跟她说。
临到学校,车流纷杂,但邻璃十分灵活,在其间不断穿梭。
到教学楼下,邻璃轻拍她肩膀。“怎么样,车技不错吧!”
许知意下意识勾出个笑,打趣道:“以后不是你开的车,我不坐哈。”
邻璃眉眼弯弯,拍拍胸脯。“等我以后考个驾照,带你自驾游去。”
“好啊好啊,我来想想去哪……”许知意顺着她的话,认真盘算。
还未踏入班级门口,朗朗读书声传来。
两人同步看向自己手表,距离正式上早读还有七分钟。
忽地,一道声音传来,带着不小的怒意。
“邻璃,许知意,这都几点了,现在才到。”
两人循着声源看过去,讲台上的人化着淡妆,蓝色碎花裙,头发用同色发带扎个侧边麻花辫,气质婉约。
如果忽略掉她此刻可以滴出墨的神色的话。
两人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愣在原地。
班里人目光聚集在她们身上,多多少少带着几分同情。
虞淑呵斥道:“看什么看,继续读啊,你们两个拿着书站到后边去。”
随后,她扫一圈,敲动面前的桌子。“以后提前十分钟早读,这段时间站起来读,谁迟到就在后边站一整节早读,听懂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