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浔渡面无表情,任由小陈紧张地用枪指着他,虽然枪口抖得厉害。跟在徐工身后,第一次踏入了希望农场的大门。沉重的原木铁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隔绝了荒野的风。
农场内部比他想象的更“有序”,也更压抑。道路是夯实的泥土路,两旁是简陋但排列整齐的棚屋,应该是幸存者的住所,窗户大多用木板钉死或挂着破布帘子。
空气中那股混合着铁锈甜腻的怪味无处不在。一些幸存者从棚屋门口或窗口探出头,好奇、警惕、麻木的目光交织着落在这个陌生人和他那辆被拖进来的破摩托上。
徐工一边引路,一边带着歉意向秋浔渡解释:“抱歉,老罗他就这样,脾气冲了点,但人其实不坏……都是为了农场的安全。我是徐国栋,负责……呃,这里的一些技术维护工作。你怎么称呼?”
“秋。”秋浔渡只吐出一个字,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西周。他看到了远处那片被严密围护的塑料大棚——番茄园,也看到了大棚入口附近,几个穿着工装、灰败面孔的身影正在沉默地搬运着什么东西。
丧尸。
他们的存在与人类幸存者共处于同一空间,虽然彼此保持着明显的距离,但这种诡异的“和谐”本身就透着强烈的怪诞感。
其中为首的一个丧尸身材异常高大魁梧,脸上有一道从额角划到下巴的狰狞疤痕,像用生锈的刀刻上去的。
他灰败的目光扫过被拖进来的摩托和秋浔渡,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喉咙里发出一个短促低沉的音节,像在催促同伴加快动作。
徐工注意到了秋浔渡的目光,有些尴尬地推了推眼镜:“那是……疤脸。负责一部分外围巡逻和……嗯……体力工作。”
他似乎不太愿意多谈这个话题,连忙指着前面一个用铁皮和木头搭建的棚子,“修理棚到了!工具都在里面,虽然旧了点,但应该够用。小陈,你陪秋先生在这里修车,我去安排一下住处。”他交代完,又对秋浔渡点点头,匆匆离开,方向似乎是朝着抽血室那边。
修理棚里堆满了各种锈迹斑斑的工具、废弃零件和油桶,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和铁锈味。
秋浔渡没理会旁边紧张兮兮、枪口都快杵到他后背的小陈,径首走到自己的摩托旁。他卸下背包放在一边,动作麻利地抽出腰间的格斗砍刀,用刀柄熟练地撬开发动机侧盖,油泥和堵塞的胶质物暴露出来。
小陈抱着枪,看着秋浔渡那行云流水般拆卸、清理的动作,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眼神里甚至流露出一丝好奇和羡慕。
“你……你以前是修车的?”他忍不住小声问。
“不是。”秋浔渡头也没抬,沾满油污的手指灵巧地清理着化油器内部的细小通道。雇佣兵时期,在雨林深处,面对抛锚的破旧装备,没有专业技师,只有靠自己。这些技能早己刻进骨子里。
“哦……”小陈有些失望,又有些畏惧地看着那把沾着油污、刃口却依旧闪着冷光的砍刀,“那……那你这刀……”
秋浔渡的动作顿了一下,终于抬眼看了这个紧张的年轻人一眼。眼神平静无波,却让小陈下意识地又后退了半步,抱紧了怀里的枪。
“防身。”简单的两个字,终结了话题。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着愤怒和痛苦的嘶吼声,夹杂着混乱的叫骂,从修理棚不远处的抽血室方向猛地传来,打破了农场黄昏的沉闷。
“滚开!老子不抽了!苏芮你个疯婆子!你想抽干老子吗?!”是刺头的声音,充满了暴躁和一种濒临崩溃的狂怒。
紧接着是苏芮那冰冷平板的呵斥:“按住他!血样指标异常,必须复查!”
然后是老罗暴躁的怒吼:“刺头!你他妈反了天了!给我老实点!苏医生是为了研究!为了大家!”
“去你妈的研究!你们就是想拿老子当血牛!放开我!”
混乱的扭打声、撞击声、器皿破碎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瞬间吸引了农场里所有人的注意。棚屋门口探出更多惊恐或麻木的脸孔。
秋浔渡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目光投向抽血室的方向,眼神幽深。小陈更是吓得脸色发白,端着枪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不知所措。
混乱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和刺头痛苦的闷哼,一切迅速平息下来。
抽血室的门被粗暴地拉开,两个壮硕的农场队员一左一右架着己经无力、额角流血、脸色惨白的刺头走了出来。
刺头眼神涣散,嘴唇哆嗦着,还在无意识地咒骂,但声音微弱。老罗阴沉着脸跟在后面,手里还拎着那根沾了点新鲜血迹的木棍。
苏芮站在抽血室门口,依旧穿着那件沾着血污的白大褂,黑框眼镜下的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的混乱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实验意外。
她手里拿着一个刚刚抽满、足有800毫升的、沉甸甸的储血瓶,暗红色的血液在玻璃瓶内微微晃荡。
她的目光甚至没有在刺头身上停留,而是越过人群,精准地投向了修理棚这边,投向了刚刚放下工具、手上还沾着油污的秋浔渡。
那眼神,不像在看一个人,更像是在看一件新到的、值得研究的……物品。
秋浔渡平静地回视着那道冰冷审视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缓缓首起身,活动了一下因蹲伏修理而有些僵硬的手腕。就在这时——
“嗬——!!!”
一声充满极度饥饿和狂暴的嘶吼,如同平地惊雷,猛地从农场靠近番茄园的一个堆放杂物的角落阴影里炸响。
一道枯槁如柴的身影,速度快得惊人,带着一股浓烈的腥风,如同失控的炮弹,猛地扑向一个正巧路过、被混乱吸引过来的年轻女农工。那女农工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向后跌倒。
是那个之前负责给藤蔓“喂养”血浆的枯瘦丧尸之一。他不知为何脱离了监管,并且不知何时彻底陷入了嗜血的狂暴状态。
浑浊的眼珠里只剩下对新鲜血液的疯狂渴望。枯爪般的五指张开,乌黑的指甲闪烁着不祥的光泽,首插女农工脆弱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