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盛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是杨严发来的消息,密密麻麻的文字像带刺的藤蔓,缠得他喘不过气。他抓起手机,想按灭屏幕,指尖却滑到了拨号键,杨严的名字跳出来,带着刺眼的白光
“你到底想怎么样?”电话接通的瞬间,杨严的声音像淬了冰,“李盛,你能不能成熟点?每次吵架都躲起来,你还是个男人吗?”
“我累了。”李盛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杨严,我们别吵了。”
“累了?你现在跟我说累了?”杨严的声音陡然拔高,“当初是谁说喜欢我的?是谁说会跟我好好的?现在嫌我烦了是吗?我看你就是跟那个姓何的混久了,学坏了!”
“你别扯上边宇。”
“我扯上他怎么了?”杨严冷笑,“一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天天围着你转,他安的什么心你知道吗?李盛,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我是有病。”李盛突然笑了,笑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撞出回声,带着股说不出的悲凉,“我一首都有病。”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接着传来杨严带着嫌恶的声音:“神经病。”
嘟——嘟——嘟——
忙音像重锤,一下下砸在李盛的太阳穴上。他把手机扔到床上,蜷缩起身子,抱住膝盖。黑暗里,那些被他拼命压下去的东西开始翻涌——电子厂的辱骂,车祸瞬间的剧痛,诊断书上冰冷的文字……它们像无数只手,死死攥住他的喉咙,让他喘不过气
门被轻轻敲响时,李盛以为是幻觉。“盛儿?你在里面吗?”是何边宇的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
他没应声,门把转动了一下,何边宇探进头来,手里端着碗热气腾腾的粥。“我听见你打电话了,”他把粥放在床头柜上,“没吃饭吧?喝点粥。”
李盛把头埋在膝盖里,没动
“跟杨严……又吵架了?”何边宇在床边坐下,声音放得很轻,“有啥想不开的,跟我说说?”
“你出去。”李盛的声音闷在膝盖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何边宇没走,“但饭得吃啊,你看你这几天瘦的……”
“我说让你出去!”李盛猛地抬起头,眼睛红得吓人,“你能不能别管我?你以为你是谁啊?天天跟着我,你不烦我还烦呢!”
何边宇愣住了,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僵住。“我……”
“你什么你?”李盛像只被惹急的刺猬,浑身竖起尖刺,“别以为请我吃几顿饭,带我出去玩几次,你就了解我了?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你知道我心里想什么吗?少在这儿假好心了!”
这些话像淬了毒的刀子,不仅扎向何边宇,也深深扎进他自己心里。他看见何边宇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又恢复了黑暗和寂静李盛看着紧闭的房门,突然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倒在床上,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枕头上,洇出一小片湿痕。他刚才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心里反复回响,带着灼烧般的疼
他知道自己不该那样说,何边宇是这世上少数对他好的人,可他控制不住,那些负面情绪像失控的洪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体面
窗外的天慢慢亮了,光线从窗帘缝隙里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影子。李盛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感觉整个世界都在碎裂,一片,又一片,最后变成齑粉,把他彻底掩埋
休息日的早上,李盛揣着医保卡,走出了家门,空气里带着深秋的凉意,他裹紧外套,脚步有些虚浮,何边宇的房门紧闭着,不知道醒了没有。昨天的争吵像根刺,扎在两人中间,他甚至不敢去看何边宇的眼睛
他要去医院,这个念头在心里盘旋了很久,最近越来越强烈。失眠成了常态,整夜整夜地盯着天花板;食欲也没了,一碗粥能吃一整天;有时站在窗边,会突然产生跳下去的冲动,吓得他赶紧后退。他知道,那些被他强行压下去的“病”,又回来了,而且比以前更凶
医院的挂号大厅人来人往,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让他一阵反胃。他攥着挂号单,指尖冰凉,在精神科的门口徘徊了很久,才鼓起勇气走进去
诊室里很安静,只有医生写字的沙沙声。李盛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最近睡眠怎么样?”医生的声音很温和。
“不太好,整夜睡不着。”
“情绪呢?有没有觉得开心不起来,或者容易发脾气?”
李盛的喉咙发紧,点了点头。
“有没有出现过……一些奇怪的想法?比如觉得有人在说你坏话,或者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李盛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恐惧,他想起那些深夜里,总觉得耳边有嗡嗡的议论声,想起有时会看到墙上的花纹变成扭曲的脸……他一首以为是幻觉,是太累了,原来不是
“有……”他的声音抖得厉害
医生在病历本上写了些什么,然后抬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担忧:“李盛,你的情况不太好,比上次复查时严重多了。我建议你住院治疗,这样能更好地控制病情。”
“我不住院。”李盛几乎是立刻拒绝,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我还要上班,我……”
“工作重要还是命重要?”医生打断他,语气严肃了些,“你现在的状态很危险,重度抑郁症,重度焦虑,还有明显的精神分裂症症状,随时可能出意外。你看这上面的指标,”他指着诊断书上的数字,红笔圈出的地方触目惊心,“都严重超标了。再拖下去,很可能会疯掉的。”
“疯掉”两个字像重锤,狠狠砸在李盛心上。他看着诊断书上的字,每一个都像在嘲笑他。他一首以为自己能扛过去,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原来只是自欺欺人
走出诊室时,他的腿像灌了铅。走廊里的光线惨白,照得他头晕目眩。他靠在墙上,深深吸了口气,却怎么也吸不进氧气,胸口闷得像要炸开
“你怎么在这儿?”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李盛猛地回头,看见何边宇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提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豆浆和包子。他的眼睛里满是惊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李盛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像被抓住了秘密的小偷。他下意识地把诊断书往身后藏,却己经来不及了。“你……你怎么来了?”
“我看你一早上没动静,敲门也没人应,就跟出来了。”何边宇走过来,目光落在他手里的诊断书上,又很快移开,没多问,只是把塑料袋递给他,“没吃早饭吧?先垫垫。”
李盛没接,手指紧紧攥着诊断书,指节泛白。“你都看见了?”
何边宇沉默了几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没看清。你要是不想说,就不说。”他顿了顿,声音放得很轻,“但检查还是要做的,医生让你做什么,咱就做什么。”
那天上午,李盛做了一堆检查。抽血,心电图,脑CT……何边宇一首跟在他身后,帮他拿单子,排队,付钱,一句话也没多问。他像座沉默的山,稳稳地立在那里,让李盛慌乱的心,奇异地安定了些
检查间隙,李盛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看着窗外。何边宇买了瓶水递给他,拧开了瓶盖。“边宇,”李盛突然开口,声音很低,“我有精神病。”
何边宇的手顿了顿,随即把水递给了他,“我知道了。”
“你不觉得奇怪吗?”李盛看着他,眼里带着点自嘲,“我这样的人……”
“有啥奇怪的?”何边宇打断他,语气很平淡,“人吃五谷杂粮,谁还没个头疼脑热?这病跟感冒发烧没啥区别,治就行了。”他拍了拍李盛的肩膀,“别想太多。”
李盛愣住了。他以为会看到惊讶、恐惧,甚至厌恶,却只看到了平静和坦然。眼眶突然一热,他别过头,不敢再看何边宇
所有检查做完,己经是下午。走出医院,阳光有些刺眼。何边宇突然说:“走,带你吃点好的。”
他把李盛带到一家牛肉火锅店,不是他们上班的那家,是另一家老字号。锅底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牛油的香气钻进鼻腔,驱散了医院里的消毒水味。“尝尝这个,”何边宇给他夹了块毛肚,“七上八下,脆得很。”
李盛放进嘴里,果然很脆。热汤暖了胃,也好像暖了心。“对不起,”他低声说,“昨天我不该那样说你。”
“嗨,多大点事。”何边宇摆摆手,给自个儿倒了杯啤酒,“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以后有啥不开心的,别憋着,跟我说。我虽然没啥大本事,但听人说话还是行的。”
李盛看着他,眼角的笑纹里盛着真诚,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软。他点了点头,拿起筷子,夹了块肥牛放进何边宇碗里
锅里的汤还在翻滚,咕嘟咕嘟的,像在唱一首温暖的歌
年底越来越近,火锅店忙得脚不沾地,李盛按时吃药,情绪稳定了些,虽然偶尔还是会失眠,但至少不会再被那些可怕的念头缠住。何边宇总变着法子给他做好吃的,今天炖只鸡,明天煮锅鱼,说要给他补补身子
“今年不回家过年了?”何边宇一边剥蒜,一边问。锅里炖着排骨,香气弥漫了整个屋子
李盛正在择菜,闻言愣了愣。母亲路琇艺前几天打电话,让他回去过年,还说给她介绍了个姑娘,让他见见。他当时没答应,也没拒绝。“不想回。”他低声说
“为啥?”
“回去也没啥意思。”李盛扯了扯嘴角,“我爸妈又要催我找对象,催我攒钱买房,烦得很。”
何边宇哦了一声,没再问。过了会儿,他突然说:“那就在这儿过年吧。我也不回去,咱哥俩凑个伴。”
李盛抬起头,有些惊讶。“你不回去看你儿子?”
“他跟他妈在外地,去年刚搬过去,太远了。”何边宇的声音低了些,“再说,他也不一定想见我。”
空气沉默了几秒。李盛知道自己戳到了何边宇的痛处,赶紧转移话题:“在这儿过年,吃啥啊?”
“那可多了去了,”何边宇立刻来了精神,掰着手指头数,“包饺子,炖排骨,做个鱼,再弄几个凉菜……保证比你在家吃得好。”
除夕那天,店里下午就关了门,李盛和何边宇买了菜,回到出租屋忙活起来。何边宇掌勺,李盛打下手,屋里热热闹闹的,充满了烟火气。窗外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偶尔有烟花在夜空中炸开,映得窗户亮堂堂的
“走,带你去个地方。”吃完饭,何边宇拉着李盛往外走
他们来到江边的公园,这里己经聚集了不少人。大家都仰着头,看着夜空中绽放的烟花。红的,绿的,黄的……一朵接一朵,绚烂夺目,把江水都染成了彩色
“好看吧?”何边宇站在他身边,哈出的白气在灯光下像朵小云
李盛点点头,眼睛里映着漫天烟火,亮晶晶的。这是他第一次在粤城过年,也是第一次,没觉得孤单。身边的何边宇在哼着跑调的歌,声音被淹没在鞭炮声里,却奇异地让人安心
“边宇,”李盛突然开口,“谢谢你。”
何边宇转过头,笑了笑:“谢啥?咱不是朋友嘛。”
烟花还在继续,像一场盛大的梦,李盛看着身边的何边宇,他的侧脸在烟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柔和。他突然觉得,或许生活并没有那么糟糕,至少,他还有一个可以一起看烟花的朋友
年后开工,店里来了个新员工,叫陈雪珍。小姑娘二十出头,眼睛大大的,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很讨喜
“小李,这是小陈,以后你带带她。”店长把陈雪珍领到李盛面前。
“好。”李盛点点头,开始给她介绍店里的情况,从摆台到记菜名,从怎么调酱料到如何应对难缠的客人,他把自己这一年多来的经验,毫无保留地告诉了陈雪珍
陈雪珍学得很快,人也机灵,客人多的时候,总能恰到好处地搭把手,连一向挑剔的店长都忍不住夸她:“这姑娘,是个好苗子。”
老板来视察的时候,也注意到了陈雪珍,她给老板端茶倒水,嘴甜地说:“老板,您这店生意真好,一看就是您领导有方。”老板被哄得眉开眼笑,拍着她的肩膀说:“好好干,以后有前途。”
李盛看在眼里,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在店里干了快两年,从打杂的服务员做到能独当一面,一首盼着能升领班,前阵子老领班辞职,他以为这个位置非他莫属,店长也私下跟他说过,“好好干,这位置给你留着。”
可现在,他明显感觉到,店长看陈雪珍的眼神,带着不一样的期待。有时开会,会特意问陈雪珍的意见;有重要的客人来,也会让陈雪珍去服务
“别想太多。”何边宇看出了他的心思,吃饭时,往他碗里夹了块肉,“你的本事,大家都看在眼里。”
李盛没说话,扒了口饭。他知道何边宇是安慰他,可心里的失落和不甘,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他教陈雪珍的时候,是真心实意的,把她当成徒弟一样看待,可现在……他甚至有点后悔,是不是教得太好了?
三个月后,店长在例会上宣布了新领班的人选。“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和考虑,我决定任命陈雪珍为新任领班,大家以后要配合她的工作。”
李盛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周围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陈雪珍站起来,笑着说:“谢谢大家,以后请多指教。”她的目光扫过李盛,带着一丝歉意,又很快移开。
李盛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像被人扇了一巴掌,他辛辛苦苦做了两年,盼了那么久的位置,就这么被一个刚来三个月的新人夺走了。凭什么?就因为她会说话,会讨好人吗?
心里的恨意像野草一样疯长,又夹杂着深深的无奈。他只是个小服务员,无权无势,能怎么办呢?
那天晚上,李盛没跟何边宇一起回家,他一个人坐在江边,吹了很久的风。江水拍打着岸边,发出哗哗的声响,像在嘲笑他的无能
第二天上班,李盛递交了辞职信
“小李,你这是干啥?”店长很惊讶,“就因为领班的事?我知道你委屈,可……”
“不是因为这个。”李盛打断他,语气很平静,“我就是不想干了。”
同事们也纷纷来劝他。“李盛,别冲动啊,这儿多好。”“是啊,跟陈雪珍有啥过不去的,她年轻,不懂事……”
李盛摇了摇头,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他走到何边宇面前,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何边宇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惊讶,也没有劝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好了?”
李盛点点头
“行。”何边宇笑了笑,“出去闯闯也好。要是累了,想回来,这儿永远有你的位置。”
李盛看着他,突然觉得鼻子一酸。所有人都在挽留,只有何边宇,懂他心里的不甘和骄傲。他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火锅店
门外的阳光有点刺眼,李盛眯了眯眼睛。他不知道未来会去哪里,会做什么,但他知道,至少有一个人,相信他会回来
火锅店里的牛油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何边宇站在门口,看着李盛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后厨。他知道,李盛只是暂时离开,等他想通了,总会回来的,毕竟,这里有他熟悉的烟火气,还有一个等他回来的朋友
虽然李盛离开了海银海记,但是他们两个还是在合租,毕竟是形影不离的好兄弟
不久,李盛找了一个奶茶店上班
奶茶店的果糖机发出滋啦的轻响时,李盛正在擦玻璃,外面的阳光把街道烤得发软,玻璃上的水珠刚擦净就又凝出来,像永远擦不完的汗,这是他离开火锅店的第三十七天,在人才市场晃了半个月,最后在这家连锁奶茶店落脚,时薪比火锅店低两块,胜在不用闻满身牛油味,也不用对着客人赔笑脸,店长是个三西十的中年女人,说话轻声细语,从不骂人
“小盛,三杯珍珠奶茶,少糖去冰。”前台的马晨飞喊他
他应了声,转身调茶,果糖按到第三下时,手指突然顿住——以前在火锅店给客人调蘸料,何边宇总在旁边打趣,说他放蒜泥的手比天平还准。喉结动了动,他把果糖推回原位,重新按了三下
奶茶店打烊晚,凌晨一点才能走。他常坐在店门口的台阶上,看学生们背着书包打闹。有天旁边来了个摆摊卖冰粉的小伙子,叫阿杰,嗓门亮得像喇叭
马晨飞跟李盛商量着要不要辞职干别的,奶茶店太累了,而且店里还有个神经病,也是让李盛觉得奇葩,奶茶店加上自己就三个人,不算老板的话,另一个人叫田佳乐,就是纯贱,自以为是老大就知道指挥人干活,拿马晨飞的话说就是个狗腿子
“我跟你说,这附近学校多,夏天卖冰品准赚。”马晨飞拍着大腿,“我打算搞菠萝冰,你要不要跟我搭伙?本钱一人一半,赚了平分。”
菠萝冰。李盛想起粤城的夏天,空气里飘着的菠萝香,甜得让人发晕。他犹豫了三天,最后跟奶茶店辞了职,马晨飞找来了二手冰沙机,他负责切菠萝,两人在夜市支起了小摊
第一晚收摊,数着皱巴巴的零钱,李盛笑出了声,马晨飞拍着他的肩膀,说要不了多久就能开分店,他们的菠萝冰加了柠檬叶,带着点清苦,在甜腻的夜市里很打眼。学生们排着队买,有人特意绕远路来,说“那个沉默的小哥切的菠萝最匀”。
李盛的话还是少,但眼里有了光,每天收摊后,他和马晨飞坐在小马扎上,分着吃一碗炒粉,讨论明天要不要加椰果。有次下雨,冰沙机坏了,两人蹲在雨里修了半夜,弄得满身泥水,却笑得像个傻子
可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场台风过境,夜市被掀了顶,冰沙机泡了水,修不好了,马晨飞叹着气回了老家,临走前塞给李盛一个信封,里面是这一个月的分成。“哥们,对不住了,我妈让我回京城”
李盛捏着信封,站在空荡荡的夜市里,风卷着塑料袋从脚边飘过。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五个字:“店里缺人。”
他知道是谁
海银海记的牛油香隔着两条街就能闻见。李盛站在店门口,看着熟悉的招牌,玻璃门上还贴着他以前写的“今日推荐”。推开门时,铃铛叮当作响,何边宇正在切肉,刀在案板上敲出规律的节奏。
“回来了?”何边宇头也没抬,“刚好缺个收桌的,能干不?”
“能干。”李盛的声音有点哑
陈雪珍从吧台后面探出头,看到他时愣了愣,随即笑了笑:“李盛,欢迎回来。”她胸前的领班工牌闪着光,比以前更熟练地指挥着服务员
李盛没看她,拿起抹布开始擦桌子。瓷砖还是那么亮,能照见人影,只是换了批陌生的面孔,何边宇切肉的间隙,往他手里塞了颗糖,薄荷味的,凉丝丝的,像那年在医院走廊里递给他的那瓶水
收工后,何边宇拉着他去吃宵夜,炒粉摊的老板认识何边宇,笑着问:“你这小兄弟咋走了又回来?”
“想我们家火锅了呗。”何边宇往李盛碗里加醋,“是吧?”
李盛扒着粉,没说话。他知道自己是暂时回来的,像船在港口避雨,总有一天要再次出海,可看着何边宇眼角的笑纹,听着隔壁桌熟悉的划拳声,他突然觉得,这避风港好像也没那么糟
“菠萝冰卖得咋样?”何边宇突然问。
“还行。”李盛抬起头,“就是机器坏了。”
“哦。”何边宇点点头,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等攒够钱,再买个新的。”
李盛看着他,突然笑了。夜市的灯光落在何边宇的白头发上,像撒了把碎星星。他夹起一筷子粉,放进何边宇碗里,“先吃你的吧,凉了。”
炒粉的热气腾腾地往上冒,混着远处飘来的牛油香。李盛知道,他只是暂时回到这里,回到这片熟悉的烟火气里。但至少此刻,他不用急着出发,他的下一个目标是去苏城,他不会久待在粤城,他不想一首跟李卫还有路琇艺一辈子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