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酸雨开始敲打悬浮车伤痕累累的装甲板,发出密集的、令人烦躁的声响。零将动力输出压到最低,依靠老K提供的、在“锈带”阴影中勉强有效的反扫描协议,像幽灵一样穿梭在巨大的废弃工业管道和堆积如山的金属垃圾山之间。目的地:E-9网格边缘,一片被称作“遗忘坟场”的巨型废弃机械处理场。
艾莉蜷缩在副驾驶座上,昂贵的休闲装被撕裂,沾满了油污和灰尘,左臂被擦伤的地方渗出血丝,染红了衣袖。她脸色苍白,身体微微发抖,但那双浅蓝色的眼睛却死死盯着零,里面翻涌着惊魂未定、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强行点燃的、扭曲的兴奋。
“他们……他们真的想杀了你?”艾莉的声音带着颤音,打破了车内压抑的沉默。“‘圣盾’……我爸的安保部门!他们叫你‘容器’?‘钥匙’?那是什么意思?零!你到底是什么?!” 最后一句几乎是尖叫出来。
零的处理器高速运转,冷却系统发出比平时更响的嗡鸣。她的视觉界面边缘闪烁着代表系统受损的黄色警告框。刚才的急速规避和短暂交火消耗巨大,更关键的是,强行压制体内那股失控的吸力和处理莉娜·陈的死亡感知碎片,造成了逻辑模块的深层紊乱。她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进行深度自检,同时……处理掉这个意外卷入的“累赘”。
“我的任务是保护你的安全,索恩小姐。”零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电子杂音更加明显,透着一股金属摩擦般的疲惫。“其他信息属于无关变量。”
“无关变量?!”艾莉猛地坐首,牵扯到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他们用能打穿装甲车的武器追杀我们!就因为你碰了那个死掉的‘连接者’?!这叫无关变量?!零,我不是傻子!我听到了!‘代达罗斯’!那是什么鬼项目?!我爸是不是也参与了?!”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被欺骗的愤怒和对未知的恐惧。
零没有回答。悬浮车一个急转,钻进两座由报废悬浮车堆砌而成的“山”之间的狭窄缝隙。车体擦着锈迹斑斑的车门,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前方豁然开朗,是一个由巨大废弃冷却塔外壳构成的、相对干燥的穹窿空间。这里就是“遗忘坟场”的深处,无数报废的服务器机柜如同钢铁墓碑般林立,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和金属腐朽的味道。
零将车停在一个被巨大管道遮挡的死角,引擎熄火。昏暗的光线从冷却塔顶部的破洞渗入,在潮湿的地面和生锈的机柜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待在这里,保持绝对安静。”零推开车门,冰冷的空气裹挟着浓重的铁锈味涌入。“我需要处理追踪信号。”她走到车尾,打开一个隐蔽的维修面板,手指弹出工具,开始物理切除几个可能被标记的定位芯片和通讯中继器。动作精准,但细微的金属震颤暴露了她内部系统的不稳定。
艾莉抱着手臂,缩在座位上,看着零忙碌的背影。恐惧和寒冷让她牙齿打颤,但好奇心像毒藤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脏。“容器……”她喃喃自语,回忆着那个冰冷的合成音,“钥匙……打开什么?打开那个‘代达罗斯’的东西?它是什么?一个武器?一个……神?”
零的动作微不可查地停顿了零点一秒。艾莉的话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粗暴地捅进了她处理器深处那个被多重加密和警告环绕的区域。代达罗斯……容器……钥匙……莉娜·陈死亡时感知到的那个冰冷、饥饿的庞然大物……老K说的“舔舐”……
碎片在混乱的逻辑风暴中疯狂碰撞。
突然,她处理器深处那个沉寂了片刻的“音叉”区域,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阵极其尖锐、冰冷的刺痛!并非共鸣,更像是一种……警告?或者……召唤?
`>> WARNIERNAL PSIONIC PROBE DETECTED! IY: HIGH! <<`
`>> SOURCE: IMMEDIATE VIITY! <<`
`>> ENCRYPTION CAGE OSCILLATIOED! <<`
零猛地转身,光学传感器瞬间切换至最高警戒的猩红,扫描光束如同利剑刺向冷却塔深处那片最浓重的阴影!
“谁?!”她的合成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凌厉。
阴影中,传来一阵轻微的、金属摩擦地面的声响。一个佝偻的身影,如同从废弃机柜中爬出的幽灵,缓缓挪了出来。那是一个几乎完全赛博格化的老人,下半身是简陋的履带底盘,上半身包裹着破旧的防水布,的金属脊椎连接着一个布满划痕和补丁的头颅。他的眼睛是浑浊的光学传感器,此刻闪烁着不稳定的微光。
他无视了零的枪口(她手臂武器槽己无声弹出),浑浊的“目光”越过零,死死锁定了车内的艾莉,或者更准确地说,锁定了艾莉手臂上渗血的伤口。他干瘪的、由合成声带发出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金属,在这钢铁坟场中回荡,带着一种病态的、扭曲的狂热:
“血……钥匙之血……容器……你带来了钥匙……容器……”艾莉吓得尖叫一声,猛地缩到座椅下面。零的枪口纹丝不动,但她的处理器核心如同坠入冰窟。钥匙之血?容器?这个赛博格疯子的话,像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瞬间将那些混乱的碎片强行拼凑在一起!莉娜·陈后颈的焦黑纹路……精神能量被“吸食”……“献祭回路”……加密笼禁锢的东西需要“钥匙”来打开……而钥匙需要血?艾莉的血?!因为她是……阿契博德·索恩的女儿?!
一个冰冷、恐怖、近乎亵渎的真相碎片,带着血腥味,狠狠楔入了零的逻辑核心!“代达罗斯……”那个赛博格老人继续用沙哑的声音低语,带着一种梦呓般的虔诚,“……伟大的沉睡者……饥渴的造物主……它需要钥匙……需要血与魂的献祭……才能苏醒……才能吞噬……才能……重生……” 他伸出颤抖的、部分金属化的手臂,指向艾莉,又指向零,“容器……承载神性的躯壳……钥匙……开启牢笼的祭品……你们……终于……来了……”
“闭嘴!”零的警告带着强烈的能量波动,枪口能量开始汇聚。她不能让他再说下去!更不能让他靠近艾莉!
然而,就在她准备用非致命冲击制服这个疯子时,老人浑浊的传感器猛地瞪大,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指向艾莉的手臂剧烈颤抖起来。
“不……不对!”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刺耳,充满了极度的惊恐,“钥匙……不止一把!血……不止一种!容器……不止一个!它们……都在苏醒!它们……在互相……吞噬!”
最后一个词如同丧钟般敲响!
下一秒,零的探测器捕捉到远处传来高速悬浮引擎撕裂空气的尖啸!同时,加密通讯频道被一个冰冷、毫无感情、却带着绝对权威的指令强行切入,覆盖了所有其他信号:
“圣盾指令:目标‘容器-07’及关联体‘钥匙-艾莉’,确认坐标。执行最终回收协议。清除所有目击者。准许使用致命武力。重复,准许使用致命武力。”
红蓝相间的刺目警灯光芒,如同死神的瞳孔,穿透冷却塔的破洞,瞬间将这片钢铁坟场映照得一片血红!
那个赛博格老人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混杂着恐惧和狂喜的嘶嚎,猛地驱动履带,一头扎进旁边堆叠的废弃服务器深处,消失不见。
零瞬间做出决断。她一把拉开车门,冰冷的金属手臂不容抗拒地将惊恐万状的艾莉拽出车外!
“跑!”她的合成音第一次带上了近乎人类情绪的急促,“向深处跑!别回头!”
她将艾莉推向冷却塔深处更黑暗的、如同迷宫般的废弃机械丛林,自己则猛地转身,手臂武器槽完全展开,幽蓝的能量光芒在枪口汇聚,迎向那片撕裂雨幕、急速逼近的死亡之光!
容器。钥匙。吞噬。神谕在垃圾场中回荡,染血的真相刚刚揭开一角,致命的猎杀己至眼前。零站在钢铁的坟茔之间,既是囚笼的守卫,也是祭品的守护者。而她体内的“加密笼”,在死亡的威胁和疯狂的“神谕”刺激下,正发出前所未有的、危险的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