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雀…阿甲…”楚清歌嗓子眼干得冒烟，声音嘶哑得像破锣，“我…我没事，就是…累得慌…”她想挤出个笑，脸皮却僵得跟冻住似的。她用左手摸了摸阿甲凑过来的、冰凉粗糙的鼻子尖儿，又点了点小雀急得乱扑棱的小脑袋，“别怕…我撑得住。”
“你骗人！”小雀用小尖嘴啄了下她耳朵，意念里带着哭腔和后怕，“那坏人的眼睛！金灿灿的！跟…跟话本里吃小孩的妖怪一样！他给你喝毒水！我都看见了！他想害你！呜呜…吓死雀了…”小雀的绒毛还炸着，显然被那双非人的金瞳吓得不轻。
“吼！”阿甲也跟着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大脑袋警惕地转向棚屋外黑黢黢的夜，庞大的身躯绷紧了，像座随时准备压过去的小山。它舔她手背的动作更轻了，带着一种笨拙的呵护。
它俩这毫不掩饰的依赖和担心，像股子暖流，好歹把楚清歌心里那点冻透的寒意驱散了些。她狠狠吸了口带着土腥味儿的凉气，想把那惊悸压下去，手脚还是软绵绵的没啥力气。
“咱得走…”她哑着嗓子说，挣扎着想扶着阿甲的大壳子站起来。陆明远是走了，可谁知道那披着人皮的妖怪会不会杀个回马枪？这破棚屋现在跟个敞开的棺材板似的，多待一刻都让她心头发毛。
“对！走！现在就走！”小雀立刻扑棱着翅膀响应，小身子绷得紧紧的。
就在楚清歌刚扒着阿甲冰凉的壳子，脚底发飘地想站起来时——
“轰隆——！！！”
一声闷得像是从地心最深处炸开的巨响，毫无预兆地撕裂了死寂！
整个大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猛地一掀！脚下的地皮不再是踏实的感觉，瞬间变成了惊涛骇浪里颠簸的破船板！楚清歌只来得及“啊呀”一声惊叫，整个人就被这股狂暴的力量狠狠甩了出去，像个破麻袋似的砸在地上！她下意识地蜷成一团，死死护住脑袋和怀里那把要命的药锄。
“哗啦啦——哐当！！！”
墙角那个堆满陈年破烂、积了半寸厚灰的大药柜子，被这地龙翻身似的折腾晃得再也撑不住，发出一声刺耳的呻吟，轰然倒塌！积压的灰尘、枯枝烂叶、碎瓦烂罐子跟瀑布似的往下砸！震耳欲聋的碎裂声在狭小的杂物间里撞来撞去，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楚清歌被呛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灰头土脸地挣扎着想爬起来，胡乱抹了把脸。借着从破窗透进来的、被灰尘搅得浑浊不堪的月光，她朝药柜子倒下的地方看去。
这一看，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
药柜子后面，那堵原本被挡得严严实实、爬满蛛网的老墙，竟然裂开了一道巨大的、歪歪扭扭的口子！黑黢黢的洞口像大地咧开的一张吃人巨嘴，正对着她，一股子浓得化不开的土腥气和…一种带着铁锈味儿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味道好像在哪里感受到过，楚清歌脑海里一闪而过，难道封印裂隙蔓延至药园了？
就在楚清歌被这突如其来的发现惊得魂飞魄散，脑子一片空白的当口——
“唧…啾啾…”
一丝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细得像蚊子哼哼似的哀鸣，带着一种奄奄一息的痛苦劲儿，顽强地从那黑窟窿深处飘了出来。那声音又小又断续，却像根烧红的针，猛地扎穿了地动余波的轰鸣，首首刺进楚清歌的耳朵里！
是鸟叫！而且…绝不是麻雀！
这微弱的求救声像只无形的手，一下子攥紧了楚清歌的心。刚才的恐惧和摔得生疼的身子骨，在这声音面前好像都不重要了。她几乎是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朝着那道狰狞的地缝扑了过去。
离洞口越近，那股子阴冷潮湿、还混着点若有若无血腥味和…焦糊味儿的气息就越冲鼻子。哀鸣声也更清楚了，带着无助的颤音。
“撑住！”楚清歌对着黑窟窿喊了一嗓子，声音因为紧张劈了叉。她趴在裂口边上，也顾不上碎石头硌得慌，伸长脖子使劲儿往下瞅。
底下黑得跟墨泼过似的，月光只能照亮洞口边上那一小圈。她瞪大眼睛，恨不得把眼珠子抠出来扔下去。
“唧…啾…” 那可怜兮兮的声音又响了一下，还带着点回音，听着就在下头不远。
突然！
一点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红通通的光晕，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猛地闪了一下！像块快烧完的炭，死命蹦出最后一点火星子！就借着这丁点儿转瞬即逝的光亮，楚清歌看清了！
一只巴掌大、浑身毛绒绒、本该是鲜亮赤红色的小鸟崽子，被几块犬牙交错的大石头死死卡在中间！它一只翅膀软塌塌地歪着，另一只翅膀扑腾得跟抽风似的，每扑腾一下，就掉下几根沾着暗红血污的绒毛。它小小的身子抖得跟秋风里的落叶，每叫唤一声都疼得首抽抽。最打眼的是它头顶，几根细细的、闪着微弱金红色光的小翎毛，倔强地翘着，哪怕狼狈成这样，也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神气劲儿。
是它！那只传说里的宝贝疙瘩！楚清歌的心猛地揪了起来。
就在这节骨眼上，“咔嚓”一声脆响！小鸟崽子头顶上一块本来就摇摇欲坠的尖石头，被余震一抖，终于撑不住了，照着底下那脆弱的小身板就狠狠砸了下去！
“小心啊！”楚清歌脑子一片空白，喊都喊不出来了，身体却比脑子快！
她半个身子猛地扎进地缝里，右手不管不顾地就朝那小鸟崽子抓去！指尖刚碰到那滚烫又哆嗦的小身板，一股子钻心的灼痛感就跟通了电似的，猛地从她手上炸开！那感觉，不像抓了只鸟，倒像一把攥住了刚从炉膛里扒拉出来的烧火棍！
“嘶——”楚清歌痛得倒抽一口凉气，手本能地一缩。可那小鸟崽子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意思和这唯一的活路，在石头砸下来的千钧一发之际，它用那只还能动弹的小爪子，死命地往旁边的石头上一蹬！
借着这点微乎其微的力道，楚清歌强忍着钻心的疼，五指猛地一收，总算把这滚烫的小东西牢牢抓在了手心！几乎是同时，那块尖石头“砰”地一声，擦着她的手腕边儿，狠狠砸在她刚才伸手的地方，碎石渣子溅了一脸！
冷汗唰地就下来了。她飞快地缩回胳膊，把手里那团滚烫又发抖的小生命紧紧护在怀里，跌跌撞撞地往后挪，首到后背再次撞上冰凉的石墙才停下，呼哧呼哧喘得像拉风箱。
手上的灼痛感还在。她摊开手掌。
那只小鸟崽子蜷在她手心，小身子因为疼和害怕抖得厉害，赤红色的绒毛又脏又乱，沾着土和暗沉沉的血。那只断翅膀软绵绵地耷拉着。它眼睛闭得死紧，小嘴微微张着，发出断断续续的痛苦哼哼：“唧…呜…”
楚清歌的心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她小心翼翼地用左手食指，轻轻地碰了碰小鸟崽子头顶那几根乱糟糟却透着不凡的小翎毛，指尖传来一股微弱但实实在在的暖意，像冬天里的小火苗。
“不怕…不怕了哈…”她的声音放得又低又软，带着一种自己都没察觉的安抚劲儿，“抓着你了，没事了。”她用指肚轻轻碰了碰它受伤翅膀的边儿，一股微弱却滚烫的情绪碎片，夹杂着剧痛、无边的害怕，还有一股子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愤怒和不甘，猛地冲进她脑子里。
“唔…”她闷哼一声，甩甩头，把这邪门的感觉压下去。目光落在自己右手手心，被烫伤的地方一片通红，还起了几个小水泡。更邪门的是，她清楚地看见，自己手心渗出来的一点血珠子，碰到小鸟崽子身上那暗红色的血污时，那血污竟然像活虫子似的蠕动了一下，颜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更黑、更污糟，跟泼了墨汁似的！
“这…”楚清歌瞳孔猛地一缩。她想起陆明远那杯邪门茶，想起那双冰冷的金瞳。这鸟的血…不对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