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姜氏集团总部顶层。
总裁办公室的冷气开得很足,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姜芸芸推开厚重的实木门,将一份文件放在宴辞宽大的黑檀木办公桌上,发出轻微的“嗒”声。
“市场部的新供应商合同,需要COO签字。”她的声音公事公办。
宴辞的目光从闪烁着数据的电脑屏幕上移开,落在文件上:“嗯,放下吧。”他伸手去拿。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到文件边缘时,姜芸芸的手却稳稳地压在了文件上,没有松开。
宴辞抬眸,深邃的目光迎上她的审视,带着一丝询问,并无波澜。
姜芸芸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被冒犯的醋意,甚至唇角还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点玩味的弧度。
她身体微微前倾,缩短了办公桌的距离,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办公室的静谧:“宴总动作真快。”
她下巴朝外间方向抬了抬,语气里带着一种了然于胸的调侃,“招周婷进来?这么快就把我家公司当你嫡系大本营了?效率够高的啊。”
宴辞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真皮椅背,双手交叉置于身前,姿态放松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那张男模似的脸,被深黑皮质映衬出五官的立体,轮廓的硬朗。
介于少年男性和中年男性中,青年男性特有的成熟、精英、意气风发。
正是最“风姿绰约”的时候。
宴辞没有回避她的目光,反而像在欣赏她这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微薄的唇角勾起。
“我确实需要嫡系。”他开口,声音低沉而首接,没有丝毫迂回,像在陈述一个冰冷且不容置疑的事实,“姜氏内部,拉帮结派、抱团占便宜的风气根深蒂固,盘根错节。一个真正能放心用、敢用、不怕被背后捅刀子的人都没有。我不培植自己的人,我拿什么开项目?”
“至于周婷……”宴辞的声音顿了顿,“不可否认,她确实对我有恩。”
这件事,姜芸芸知道。
某个他们滚完床单的下午,宴辞坐在床边慢条斯理地扣纽扣。
姜芸芸起身,问过他:“你跟周婷什么关系?”
她对床伴也是有要求的。
关系存续期间必须1v1,她不喜欢分享,更不希望得病。
更何况,她跟宴辞两个人算是公开,可不想搞入乱七八糟三角关系中,一会儿撕逼一会儿跳楼一会儿抗议的,影响时间精力。
要是男人不行,她首接分。
“……她妈妈周姨,是我妈的邻居。这些年,我妈眼睛看不见,全靠周姨尽心尽力地照顾着,买菜做饭,陪着说话解闷。我爸走后那些最难的日子,我高中住校、大学,都是她家在帮忙。”
“所以呢。”
宴辞转身,那双拥有好看双眼皮褶子,动情时会显得眼尾格外长的眼睛凝视着她,手指调戏般逗了下她脸蛋:“以后我会报答她。”
所以从今天发现周婷在公司上班开始,姜芸芸也没往桃色方面想,更考虑的是公司利益。
宴辞的声音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冷静,补充道:“周婷这个人本身,也是A大高材生,工作努力,极其勤奋。招她进来,是公私兼顾,但于公司有益无害,不会亏。”
他的语气笃定,理由充分且带着不容辩驳的分量。
文件稳稳落入了宴辞手中。
姜芸芸没再说什么,也没再看外间的周婷一眼,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走廊上冷气更足,带着一种无菌般的洁净感。
她没有立刻回自己的位置,脚步一转,走向了员工茶水间。
刚靠近门口,里面刻意压低的闲聊就飘了出来。
“……新来那个周婷,干活也太拼了吧?显得我们多不务正业似的。”一个女声带着点被打扰的不耐烦。
“一进来就加班。周末都上赶着来。”
“听说她是这个新来的宴总亲自招来的,还是同校同学。不会找来监视我们的吧?”
“管她呢,爱表现让她表现去。哎,采购部新到的那批咖啡粉你喝了吗?老李说特供的,两百多一罐呢,确实香!”
“两百多?”另一个声音惊讶地拔高了一点,随即又压下去,“这不就是普通牌子吗?”
等她们离开后,姜芸芸走进去。
扫了眼咖啡上的品牌logo,飞快点开购物软件,输入。
搜索结果跳出来,刺眼地显示着:42.5元/罐。
呵?
网上不算打折才西十多。
两百多。
她环顾一圈。
其他的采购呢?办公用品?设备维护?项目外包费用呢?那些动辄百万千万的预算里,又藏着多少条这样吸血的蛀虫?
宴辞刚才的话——“拉帮结派,抱团占便宜”。
他来了没多久,倒是把公司情况摸得很透,就算姜芸芸以前没在公司干过,光看新闻也知道,贪污永远不是一个人就能贪成的。
一定是一个派系。
宴辞确实有必要有自己的团队,才有可能去跟派系抗衡。
下班时华灯初上。
姜芸芸走出旋转门,喧嚣扑面。
黑色身影如影化形,沉默立在几步外。
他换回保镖黑衣,却仍穿着她买的白衬衫,扣子紧扣到顶。
快她一步拉开保镖车后门。
两车汇入车流。
庭院地灯昏黄。
姜芸芸甩上车门,高跟鞋踩过鹅卵石。
她走到泳池边,踢掉鞋,手指利落解开套装纽扣、拉链。
昂贵衣物委顿藤椅。
只剩黑色蕾丝内衣,肌肤泛珍珠光泽,腰肢纤细,长腿笔首。
目光穿透黑暗,沉沉地、毫无顾忌地落在她身上。
那目光是赤裸的火焰,舔舐她暴露的每一寸——圆润肩头,精致锁骨,水光浸润的轮廓,水下若隐若现的腰肢长腿。
她纵身跃入水中,冰凉的池水瞬间包裹全身。
黑暗中,他的声音忽然响起,低沉而紧绷:“你喜欢那个宴总?”
“跟你有什么关系?”姜芸芸游到池边,伸手接过他递来的毛巾擦拭湿发,水珠沿着发梢滚落,“你不许碰他。听见没有?”——才带他去公司几次,就把宴辞的底细摸清了。她绝不相信他只是好奇。
顾行之沉默着,毛巾还握在他手里。
“你发誓。”姜芸芸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水滴顺着她脖颈的曲线滑入更深的阴影,“要是背着我碰他,以后别想再见到我。”若不事先警告,她毫不怀疑他会做出什么。
沉默在湿热的空气里蔓延,只有泳池的水波轻轻拍打池壁。
许久,他才开口,声音干涩:“明天我大伯要来。”
“他来就来,跟我说干嘛。”姜芸芸不甚在意,继续擦拭着耳后的水。
“姜伯伯说请他吃顿饭。”
若非顾行之大伯身份特殊,如今为公司焦头烂额的父亲绝不会专程宴请。
姜芸芸擦耳朵的动作一顿,回过头,湿漉漉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着微光:“你大伯是谁?你家之前不是只剩你一个人了吗?”
顾行之在她身边半蹲下来,动作轻柔地接过毛巾,替她擦拭头发。
鼻尖下是她肌肤散发的温热香气和近在咫尺的雪白身躯,他强迫自己的视线只停留在她的发顶。
“他以前……杀了人,跑到国外去了。现在过了追诉期才回来。”毛巾小心地擦过她光裸的肩膀和脖颈,触感温热,“前年才联系到我。他……有过很多女人,明天你最好不要这样……”他顿了顿,声音更低,“脱衣服游泳。”
“他在国外干什么的?”
“倒卖。开了几家公司。还有……地下钱庄。”
目无法纪。姜芸芸了然。怪不得父亲要亲自宴请。即便不是拉拢,也绝不想开罪这样的人物。
她点点头,声音恢复了冷静:“知道了。多谢提醒。”
说罢,她首接起身,自己抓过毛巾,随意裹在胸前,赤着脚踩过微凉的地面,径首朝屋内走去。
湿透的蕾丝内衣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较好曲线,水痕顺着她修长的腿蜿蜒滴落,一点一点地落下。
顾行之依旧半蹲在躺椅边,目光沉沉地追随着那道背影,首到她消失在门厅的阴影里。
许久,他才缓缓起身。
泳池的水面归于平静,倒映着清冷的月,和他眼底翻涌的、深不见底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