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清晨,天空飘着细密的雨丝。空气微凉。
姜芸芸拉开公寓的门,准备去公司。
门一开,她顿住了。
丹尼尔站在门外,没打伞,浑身被雨淋得湿透。
金色的头发比上次见面时留长了些,像是故意散乱地拆下来,湿漉漉地贴在额角和脖颈,水珠顺着发梢滴落。
他高大的身躯显得有些瑟缩,像一只被雨淋透、守在门口的大型金毛犬。
他看见姜芸芸,立刻抬起手,递过来一个纸袋和一个咖啡杯,以及十足温柔开朗的笑容,他还间谍以前姜芸芸最喜欢他这种笑容和那头长金发:“芸芸,早餐。你喜欢的三明治和黑咖,双份浓缩。”
姜芸芸的目光在他湿透的衣服和滴水的金发上停留了一秒,接过东西,侧身让他进来:“进来擦干。什么事?”
丹尼尔跟着她走进玄关,用她递来的毛巾胡乱擦着头发和脸。“我离开白若微了。”他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解脱,更多的却是茫然,“彻底分了。”
他擦完,抬起头,那双碧蓝的眼睛湿漉漉地望着姜芸芸,里面盛满了不加掩饰的渴望和恳求。
他忽然上前一步,牵起姜芸芸的手背,低头,将一个带着凉意和雨气的吻印在她手背上,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芸芸……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姜芸芸没有立刻抽回手,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几秒钟后,她平静地开口:“先去冲个热水澡,换身干衣服。衣柜里有备用的男装。别感冒了。”
她抽回手,指了指浴室的方向,“我要去公司了。”
丹尼尔眼中瞬间亮起光芒,用力点头:“好!”
姜氏集团。
姜芸芸坐在办公桌后,一边吃着丹尼尔带来的三明治,一边看着电脑屏幕上的邮件。
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和林妙的微信聊天界面。
林妙发来消息(配着个坏笑表情):他真在你家门口淋雨等了一夜?你收留了?
姜芸芸单手打字:嗯。省心。
姜芸芸:我现在最讨厌不省心的男人。
林妙:?
姜芸芸手指停顿了一下,敲道:顾行之信息还我。但他带来的是顾振山那个大麻烦。
她抬眼,恰好透过办公室的玻璃墙,看到周婷端着空咖啡杯,从她办公室门口路过,步伐轻快,脸上没什么表情。
姜芸芸收回目光,继续打字:宴辞对我大概也有点兴趣?但他身边还有个周婷,也是个潜在麻烦。
姜芸芸继续:而且宴辞这个人太聪明,又睚眦必报。你看他对付白家的手段……我有时会想,万一以后我哪里得罪了他,他会不会也这样对我?
林妙:想得周到。那白若微那边?你收留丹尼尔,她不得气炸?
姜芸芸:我接收丹尼尔反而好。她会以为我捡了她不要的‘二手货’,是在‘示弱’或者‘羞辱’她?随便。我现在不想跟她正面冲突。
林妙:转性了?不像你啊芸芸。
姜芸芸:白若微现在得罪的是宴辞,宴辞在搞她。这个节骨眼上,我不去落井下石,省得她把最后狗急跳墙的火力全对准我。
林妙发来一个大拇指:厉害啊!这都能想到!
姜芸芸:厉害的还在后面。我现在都学会玩宫心计了。
她放下三明治,拿起手机,点开丹尼尔的朋友圈。
手指滑动,很快找到一张照片:阳光明媚的海滩,丹尼尔裸着线条完美的上半身,海水打湿了他微长的金发,他正随意地撩着头发,对着镜头笑得灿烂迷人。
姜芸芸长按图片,保存。
然后,她点开公司的大工作群(里面包含了各部门中高层)。
手指轻点,将那张丹尼尔的半裸海滩照发了出去。
几乎是图片发出的瞬间,她就截了张图,发给林妙。
林妙秒回:???
姜芸芸没回林妙,眼睛盯着群聊界面。
群里瞬间炸了锅,各种“???”、“姜总?”、“哇哦~”的表情包开始刷屏。
大约过了三十秒,姜芸芸才慢悠悠地撤回,打字发送:
不好意思,发错了。手滑。
然后她再次截图,发给林妙。
姜芸芸:维持我‘花花,只晓得搞男模’的人设。不然,那些老东西该警惕我了。
林妙:[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 你是真出息了!这招绝!
消息发完,姜芸芸放下手机,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目光随意扫过门外,恰好看到周婷端着新泡好的咖啡从茶水间出来,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嘴角似乎极快地、极其轻微地向上撇了一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姜芸芸收回目光,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下班。
三辆一模一样的黑色轿车,保持着固定的距离,平稳地行驶在雨幕中。
姜芸芸坐在中间那辆车的后座。
车窗贴了深色的膜,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自那次被顾振山劫持后,她的出行变得异常谨慎。
固定的三辆车轮换路线,司机也是经过严格筛选的保镖。
她的行踪,连顾行之都不再被告知——更何况顾行之也不在姜家了。
车内很安静。
姜芸芸腿上摊开着一份打印出来的文件,是关于顾振山及其名下“振山集团”的详细资料。
她的手指在纸页上快速滑动,眼神专注,一行行扫过那些枯燥的公司架构、股权关联、早年发家史和近期的商业动作。
忽然,她的指尖停在一个不起眼的段落上。
指尖抵着那几行字,来来回回看了七八遍。
很快,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脑海中骤然成型。
一个月后,顾振山位于半山的独栋别墅。
清晨,顾振山穿着睡袍,准备出门。他习惯性地扫了一眼玄关。
一个穿着朴素灰色工作服的中年女人正在弯腰擦拭鞋柜。
保姆旁边,站着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一件廉价的夹克,手里提着一个简单的保温饭盒,看样子是来接他妈下班的。
顾振山原本只是随意一瞥,脚步没停。
这个保姆似乎有些眼熟。
那保姆一见到他,飞快地别开视线。
“顾总,我儿子接我下班。”她说完,拉着儿子匆匆离开了别墅。
屋子里的保姆都怕他,顾振山本不以为意,但走了几步,忽然想起那个保姆像谁。
二十多年前,他捅死了人,连夜从那个南方小渔村坐船跑路。他根本记不清了。
那时候,他身边女人像换衣服一样频繁。
有过一个情妇,叫周什么来着?
转瞬间,他扭头去看,恰好那个年轻男人也在转头打量他。
那张脸……清瘦,带着长期营养不良的苍白,但眉骨、鼻梁的轮廓……尤其是抿着嘴时下颌的线条……竟和他年轻时有五六分相似!
保姆像是注意到年轻人举动,赶紧把他拉走。
顾振山没理会保姆,他的视线依旧锁在年轻人身上。
越看,那股熟悉感越是强烈。
顾振山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可抑制地涌了上来。
年龄和长相,似乎都对得上?
当时走的时候没怀孕,但有可能是怀孕了没告诉他。
也有可能是离开后才发现。
毕竟他喜欢无套,而这个女人也是他抢来的,都是临时起意地睡。
顾振山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
他猛地转身,快步走到客厅巨大的落地镜前,死死盯着镜中自己那张己显老态、却依旧带着狠厉的脸。
然后,他回忆着刚才那个年轻人的脸,一遍遍地对比。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和狂喜混杂着巨大的怀疑冲击着他。
他不能生育!这是他最大的心病!如果他真有个儿子……流落在外的儿子……
顾振山深吸几口气,勉强压下翻腾的情绪。
他走到书桌前,拿起内线电话,声音冷硬地命令道:“阿强,进来。”
一个精干的手下迅速推门而入。
顾振山盯着他,眼神锐利得吓人:“去查两个人。刚走的保姆周嫂,和她儿子。把他们所有的底细,,还有这个儿子的出生证明、生父是谁……给我挖地三尺,查清楚!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