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漏针扎进三更时,雷劈开了宫墙的琉璃瓦。宋祈在龙涎香的暖雾里痉挛着惊醒,齿间还残留着梦里的血腥味——那味道从七岁那场夜雨浸透骨髓,此刻正混着窗外飘进的雨腥,黏腻地糊住她的口鼻。
冷宫砖地渗着水,母妃的素绢寝衣被血染成红梅。皇后涂着蔻丹的手捏着金簪,簪尖沾着桃色粉末,正一点一点塞进母妃痉挛的指间:“好妹妹,替你女儿拿稳了...”_
真实的刺痛从掌心传来。宋祈低头,见自己紧攥的金簪己刺破皮肉,血顺着簪尾的兰花纹沟蜿蜒流下,染红了枕上未干的泪痕。簪头暗格弹开,半粒桃夭散滚落锦衾——与梦中母妃被迫握住的毒药一模一样。
宋祈失声痛哭,却不得不咬紧嘴唇不敢发出声音“母妃,是阿祈没用,现在才发现……害您的,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雷光再闪的刹那,铜镜映出她颈后的旧疤。那夜她被乳娘按在屏风后,指甲抠进砖缝时,皇后的鸾纹缎鞋碾过她散落的长发:
“兰妃私通外臣,赃物在此!”
梦中赃物的形状此刻突然清晰:是个鎏金嵌蓝矿的印匣——正是柳玄今日在漕船上把玩的寒铁匣!
“殿下?”守夜的青禾擎灯进来,火光晃过妆台。
“柳家 我也定不会放过,皇后的母族。”
她定了定心神,“无妨,梦魇了,退下吧”,青禾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寝宫又是一样的冷清,可宋祈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睡不着,她点了灯。
暴雨砸在窗棂上时,宋祈抖开温相宜私传的《毒经》。被撕去的第西十八页边缘,残留着半片干枯的兰花瓣——与她簪头暗格里藏的完全一致。
指尖轻轻地抚摸着“朱颜改”的解方配图,那纸张仿佛有生命一般,微微颤动着。在昏黄的灯光下,温相宜的批注小字若隐若现,如同隐藏在黑暗中的秘密等待被揭开。
“桃夭散遇冰魄兰则显形,然二者相克……”宋祈轻声念出这句话,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思考其中的深意。
突然,一滴鲜红的血珠从她的掌心滴落,正好砸在“相克”二字上,溅起一小片血花。那血花在纸上迅速蔓延开来,仿佛要将这两个字吞噬。
宋祈心头猛地一紧,一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七岁那年的夜晚,皇后离去时,发间冰魄兰的幽香,与母妃口中桃夭散的甜腥死死绞在一起!
那是她永远无法忘记的一幕。当时,她还年幼,不懂得这两种味道意味着什么。但此刻,当她再次回忆起那个场景,心中的疑惑和不安却愈发强烈。
母妃一首都是个安分守己的人,她从未想过要去争什么,也从未想过要去惹谁。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良善之人,却被皇后逼迫到了如此地步。
皇宫,这个看似华丽的地方,实际上却是一个充满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吃人场所。在这里,是利益的纠葛和权力的争夺。
如果不是有外祖在背后撑腰,恐怕她早就步母妃的后尘了。想到这里,她不禁轻轻摇头,心中充满了无奈和苦涩。
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她却浑然不觉,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稍缓解一下内心的痛苦。
不知不觉中,天渐渐亮了起来,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脸上,带来了一丝微弱的温暖。
宫声响了三声,该去请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