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墓室后,夜风卷起衣袂,冷意刺骨。
苏晚照扶着顾昭夜的胳膊,两人刚踏上台阶,他就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面色苍白,身形微微晃动,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那双原本沉稳如水的眼眸此刻却透出一丝挣扎与痛苦,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着,正经历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折磨。
苏晚照察觉到异样,眉头一皱,低声问:“你怎么了?”
顾昭夜抿紧嘴唇,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哑:“无妨……只是记忆太多,一时难以承受。”
话虽轻描淡写,但苏晚照还是从他紧绷的肩线和微微颤抖的手指中看出端倪。
她没有再追问,而是顺势将他搀得更稳了些。
这时,守陵人张老头缓缓走了过来。
他手里拎着一盏灯笼,昏黄的光映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显得格外苍老。
他看着顾昭夜,“将军当年是被怨气强行封印在皇陵之中。”张老头开口,语气低沉,“若执念太深,反而会伤及本体。你这一觉醒来,百年的积怨未散,若不能控制情绪,恐怕会影响灵体稳定。”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递了过来。
“这是我多年来收集的净魂散,或许能帮你稳定状态。”
苏晚照接过瓶子,转身递给顾昭夜。
可他却没有伸手接。
他的目光落在苏晚照脸上,眼神里多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柔软。
“你知道吗?”他声音很低,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情绪,“我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你。”
这句话像是一块小石子,轻轻落进湖心,泛起涟漪。
“我以为我会永远困在那段痛苦的记忆里。”他继续说道,声音微哑,却真挚无比,“是你把我拉了出来。”
苏晚照愣了一下。
她原以为这男人是个木头疙瘩,一张嘴只会说些高冷的话,没想到今天居然也能说出这么煽情的话。
她嘴角动了动,最终没好气地撇了撇嘴:“行了啊,别说得这么感人,搞得我差点以为自己真是个活菩萨。”
她说着,把手中的瓷瓶塞进他掌心,语气轻松:“吃了吧,别让你这个麻烦影响我办案。”
顾昭夜望着她,唇角微微扬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低头拧开瓶盖,将净魂散倒入手心,一口服下。
药效很快生效,原本苍白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身体也不再摇晃。
张老头见状点了点头:“今晚你们就留在这边休息吧,皇陵外有个偏殿,我常住那边,你们过去歇息也方便。”
苏晚照看了眼天色,确实己近深夜,便点头应下:“也好,明天还得查那密信上的线索。”
三人一同往偏殿方向走去,月光洒在青石板上,映出斑驳的身影。
一路上,顾昭夜沉默不语,但每当苏晚照回头看他时,总能捕捉到他投来的目光——那是一种隐忍而深情的注视,仿佛她是他这个世界里唯一的锚点。
到了偏殿门口,张老头摆摆手道:“你们进去吧,我去看看长明灯有没有异常。”
苏晚照推门而入,屋内陈设简陋,但还算干净整洁。
她找了张椅子坐下,抬眼看向顾昭夜。
“你还好吗?”
他站在窗前,背对着她,身影被月光照得有些单薄。
“好多了。”他顿了顿,又道,“只是……那些记忆太乱,我需要时间理清。”
苏晚照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夜风吹进来,拂动窗帘,带起一阵凉意。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死于冤鬼之手的那一夜,也是这样冷得刺骨的风,也是这样漫长的黑暗。
也许正是因为经历过失去,所以她才比任何人都清楚,一个执念有多沉重。
“顾昭夜。”她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坚定,“既然我己经卷进来了,那就不会半途而废。”
“我会陪你一起,找到真相。”
窗外,一轮残月悬于高空,幽光如水。
顾昭夜缓缓转过身,看着她,眼中浮现出一丝久违的暖意。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屋外,张老头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远处传来几声低沉的乌鸦啼叫,仿佛预示着,接下来的路,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凶险。
夜风微凉,皇陵外的松林沙沙作响。
苏晚照和顾昭夜缓步走在回顺天府的路上,身后的张老头早己消失在了夜色深处。
她低头看了眼手中从地宫带出的那封密信,指尖轻轻着羊皮卷上的火漆痕迹,心头隐隐泛起一丝不安。
“你说……这密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她侧头看向身旁的男人。
顾昭夜依旧沉默,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丝柔和。
他望向远方的夜空,声音低沉:“我虽失忆百年,但当年能让我被陷害致死的,绝非小事。”
苏晚照嗤笑一声:“你倒是说得像个大人物。”
“我本就是。”顾昭夜淡淡道。
“哎哟,鬼将军也有自恋的时候?”她故意挑眉,“我还以为你是那种死了都舍不得说一句废话的冷面男呢。”
顾昭夜看着她,目光中透出几分无奈,却也带着藏不住的宠溺。
两人一路斗嘴回到顺天府,己是深夜。
街巷寂静无声,唯有巡逻的更夫敲着梆子缓缓走过。
刚踏进捕快房,便见王捕头正在案前批阅公文,听脚步声抬起头,眉头一皱:“你们俩又去皇陵折腾?我说过多少次,那边不是你们该去的地方!”
“王捕头别急。”苏晚照随手将密信放在桌上,语气轻松,“我们这次可没白跑——这是从地宫里找到的,看起来像是百年前的旧物,说不定和最近这些灵异案子有关。”
王捕头接过密信,小心翼翼揭开火漆,展开一看,脸色瞬间变了。
他猛地抬头,声音压得极低:“这要是真的,整个朝廷都会震动。”
苏晚照挑眉:“怎么,看出点什么来了?”
王捕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密信重新卷好,神色复杂地望着她和顾昭夜:“这事……不能再拖了。明天一早,我亲自上报刑部。”
话音未落,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名小衙役跌跌撞撞冲了进来,脸色苍白:“不好了!城西出了命案,死者……死者浑身是血,胸口还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和之前那些冤魂身上的一模一样!”
空气骤然凝固。
顾昭夜眼神一冷,周身鬼气悄然弥漫开来;而苏晚照则迅速抓起腰间的符袋,眼中浮现出一丝凌厉:“走!”
她转身往外走时,回头看了眼王捕头:“那封密信,你先保管好,等我们回来再细看。”
王捕头点头,目送他们离去,手中的密信微微颤抖,仿佛握着一团即将引爆的火焰。
夜风穿过窗棂,吹动案头纸页翻飞。
他喃喃自语:“顾昭夜啊顾昭夜……一百年前你到底是被谁害死的?这封信上写的……又是谁都不敢说出来的真相?”
而在顺天府外的街道上,苏晚照与顾昭夜并肩疾行。
月光下,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仿佛跨越了生死与时光,终于找到了归处。
她偷偷看了他一眼,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点弧度。
“喂,鬼将军。”她忽然开口。
“嗯?”
“你不觉得今晚的事情有点太顺利了吗?”
他脚步一顿,目光如鹰隼般扫向西周。
下一秒,远处的黑暗中,一道诡异的红光闪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潜伏在暗处,窥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腐朽的气息。
顾昭夜低声开口:“有人盯上我们了。”
苏晚照冷笑:“那就让他们知道,想动我苏晚照的人,从来都没好下场。”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腰间的符咒,眼中燃起炽热的斗志。
这一夜,注定不会平静。
而这场牵扯百年前恩怨的谜团,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