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伏妖司深处,烛火摇曳,将墙壁上狰狞的妖魔图腾映照得忽明忽暗。
“不用提妖了,那群魅妖己经死绝了。”
伏妖司阴阳佥事江策沉声开口,他端坐于太师椅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平静地看着前方躬身站立的陆骁。
陆骁闻言,心中悬着的大石顿时落地。
他暗自钦佩,佥事大人的手段果然高深,消息竟如此灵通,看来锦衣卫内部也是有着他们的人。
江策缓缓从座位上起身,踱了两步。
陆骁连忙把头垂得更低,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此事,到此为止吧。”江策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威严。
“这……大人,这是为何?这,那龙天如此欺人,难道我们就只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硬是咽下这口恶气吗?”陆骁猛地抬头,满脸疑惑。
他们伏妖司何曾吃过这等哑巴亏?
“你还敢问为何?”江策的声音骤然一沉,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
陆骁心中一凛,瞬间意识到自己失言,双膝一软,惶恐地跪倒在地。
江策没有再看他,而是负手而立,望着窗外的黑暗。
他自然知道陆骁在想什么,但有些事,不到他这个层面,是不会明白的。
京都这潭水,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
几大势力的高层都在暗中较量,如在棋盘上落子,底下人便是棋子。
既然自己这边技不如人,棋子被吃了,他又能多说什么?
若是他亲自下场,对方背后的人也势必会跟着动。
到时候,某些好不容易才遮掩住的事情,可就再也瞒不住了。
大家手里,都捏着对方的把柄,不到万不得己,谁都不会掀桌子。
江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龙天。
此人的突然出现,就像一颗投入棋盘的石子,打破了原有的平衡,而且还不受他的掌控。
他必须想个办法,将这颗不听话的棋子,彻底碾碎才行。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右臂的袖袍,那里被划开了一道口子,丝丝血迹尚未完全干涸。
随后,他又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夜幕,看向皇城深处那道屹立于黑暗中的模糊轮廓。
……
龙天神清气爽地从床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只觉浑身舒坦。
他有多久没有在白天睡过觉了?
上一次,还是在上辈子。
昨夜他特意在镇戍府等了一夜,防着伏妖司狗急跳墙,跑来找杨厉的麻烦。
没想到对方居然磨蹭到早上才来,这办事效率,未免也太慢了些。
刚在院子里吃完老刘做的晚饭,正准备动身前往镇戍府。
下一刻,老刘的声音突然响起。
“少爷!”
管家老刘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杨大人来了,正在客堂等您。”
龙天眉头一挑,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原本迈向大门的脚步一转,朝着西边的客堂走去。
龙天这处府邸虽然比不上那些王府豪宅,但也五脏俱全。
他平日里嫌人多吵闹,除了管家老刘和几个洒扫的丫鬟女仆,再无他人。
他曾跟杨厉说过,来找他不必拘束,就当自己家,随便逛逛,给这院子添点生气。
所以,他们每次见面的地方,也总在变化。
龙天走进客堂时,杨厉正坐在桌边,慢悠悠地摆弄着茶具。
他知道龙天在用膳,便没有催促,自顾自地煮水烫杯。
“老杨,久等了。”龙天走进来,很自然地在杨厉对面坐下。
“来了,快坐。”杨厉头也不抬,熟练地将沸水冲入茶壶,动作行云流水,一股清新的茶香瞬间弥漫开来。
龙天看着他这副娴熟的模样,不由调侃道:“老杨,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来你家做客了呢。”
杨厉将一杯沏好的茶推到他面前,闻言一笑:“不是你自己说的,每次喝茶都得我亲手来沏才有味道?这不,都给你沏习惯了。”
“这话说的,好像我在虐待老人似的。”龙天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打趣道。
“哈哈哈哈。”杨厉被他逗得放声大笑,堂内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两人说笑了一阵,杨厉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收敛,他看着龙天,目光变得有些悠远,缓缓开口。
“龙老弟,昨天的事情,正如你所料,魏怔轩并没有倒台。”
“上头己经传下话来,事情己经处理妥当,具体如何处理的虽不清楚,但看这意思,上头这是护定你了。”
龙天呷了一口茶,对此并不意外。
魏征轩当伏妖司话事人己经有三十个年头了,乃是伏妖司的镇魔大都督亲自提拔的,高层的所有决策都是由他去做,去实践,魏征轩替他们办过太多见不得光的事。
有如此类似锦衣卫最高指挥使般的后台在,想凭飘香楼这点事就让他倒台,确实是痴人说梦。
双方的后台老板都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自然不会为了一两个棋子,就掀起一场大洗牌。
时机,对他们所有人来说,都还远远未到。
“不过,伏妖司这次也算大出血。”
杨厉的眼中闪过一丝快意,“朝中弹劾魏怔轩的折子堆成了山,那位为了保他,吐出了不少好处。”
杨厉压低了声音,“魏怔轩是那位手中的刀,这些年得罪的人太多了,朝中不知多少人想除之后快,此事虽然是个很好的导火索,但很可惜……我们缺了一阵能把火吹进皇城里的东风。”
“是因为,咱们的指挥使大人不在京都?”龙天放下茶杯,一针见血。
“不错。”
杨厉喝了一口茶水,眼中闪过一抹深邃的精光,缓缓说道:“指挥使大人若在,只需顺势而为,便能将此事彻底闹大,让那位镇魔大都督不得不弃车保帅,可如今大人不在,我们这边群龙无首,终究是差了些分量。”
“分量,是靠自己打出来的。”
龙天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天边的残月,声音平淡却霸道。
“他不在,我便做这阵东风。”
杨厉看着龙天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化为一声苦笑。
这小子,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狂。
可偏偏,他有狂的资本。
“对了,”杨厉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中取出一枚温润的玉简,递了过去,“还有一件事,天阶武学的事,有眉目了。”
“这是指挥同知大人的信物。”
“他说,你想要的天阶武学,他给不了。”
杨厉的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
“但他可以给你一个……能换来任何天阶武学的机会。”
龙天接过玉简,目光微凝。
指挥同知?
这可是仅次于最高指挥使的存在,没想到自己居然还引起了此等人物的注意。
“什么机会?”
杨厉一字一顿,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兴奋与颤抖。
“三日后,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