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夜残留的微光还未散尽，王璃指尖凝聚的那株光之圣诞树在客厅角落里静静燃烧着，温暖而虚幻。沈深刚将最后一抹阴影模拟出的星空从天花板上散去，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冷冽宇宙的味道。藏獒将军和元帅并排趴在壁炉前残留的余温旁，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厚实的皮毛在火光映照下泛着油亮的光泽。大橘蜷在沙发靠背的最高处，尾巴尖偶尔有细碎的电火花一闪而逝，像一串微小的节日彩灯。豆包则精力过剩地追着自己尾巴打转，每一次瞬移都在空气中留下淡淡的涟漪，汤圆安静地趴在王璃的拖鞋上，周身散发出柔和的暖光，像一块活着的、温热的玉石。
这份末世里强行拼凑出的安宁，却被工作台上那架经过反复改装的军用无人机发出的“滴嘟”提示音骤然刺破。
沈深眉峰习惯性地蹙起，放下手中正在保养的霰弹枪，快步走到工作台前。屏幕上，无人机的实时航拍画面正在剧烈抖动——它正遭遇高空紊乱的气流。镜头艰难地对准了下方山谷地带。一片破败的城镇边缘，一座哥特式尖顶的教堂在灰蒙蒙的天幕下显得格外孤寂。而就在教堂前方那片不大的空地上，几块巨大的、颜色鲜艳的布被用木桩和石块固定着，组成了一个刺目的、不容错辨的图案：
巨大的白色字母——SOS。
镜头在沈深的操控下迅速拉近。斑驳的彩色玻璃窗大多碎裂，黑洞洞的窗口后面，似乎有人影在仓惶地闪动。布条旁边，有几个人正奋力挥舞着双手，动作幅度极大，透着绝望的癫狂。其中一个穿着深色长袍的人影，手中似乎还举着一个反射着微弱天光的东西，也许是镜子，徒劳地对着无人机的方向闪烁信号。
“求救信号……” 王璃不知何时己来到沈深身后，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汤圆也立刻警觉地竖起了耳朵，小小的身体微微前倾，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沈深没有立刻回应。他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快速滑动，无人机在他的指令下开始环绕教堂进行低空侦察扫描。高清镜头清晰地捕捉到更多细节：教堂周围的街道上，丧尸的数量明显异常密集，它们被下方活人的动静和声音所吸引，如同浑浊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教堂那扇看起来并不特别坚固的橡木大门。门板和周围的墙壁上，布满了深褐色的污迹和无数抓挠的痕迹，有些地方的木头己经开裂变形，全靠里面用粗重的木梁顶住。每一次撞击，都让整个教堂建筑群轻微地颤抖，灰尘簌簌落下。无人机甚至捕捉到了大门内侧加固木梁上出现的细微裂痕，清晰得如同死神的倒计时。
“人数？”沈深的声音冷硬得像一块冰。
“热成像显示……集中在主堂和旁边的忏悔室。”王璃紧盯着旁边屏幕上分列出的热源图谱，十几个代表生命热量的橘红色光点，在教堂的平面图上微弱地跳动着，如同风中残烛。“至少十五个，可能更多。有老人……还有两个很小的热源，可能是孩子。”她补充道，最后几个字带着不易察觉的滞涩。她放在沈深肩上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了。
就在这时，主屏幕上，教堂前空地上那个挥舞着镜子的深色人影，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他猛地跪下，双手高举过头顶，将镜子疯狂地朝着无人机的方向晃动，那点反射的光斑如同绝望者无声的嘶吼。紧接着，主堂一扇破窗后，有人奋力扯开了一块肮脏的白布，上面用深红色的、似乎是血写成的巨大字母，在镜头下狰狞刺眼：
**HELP US！**
那血字在白布上流淌，带着一种触目惊心的疯狂。
客厅里一片死寂。连精力过剩的豆包都停止了瞬移，蹲坐在工作台上，玻璃珠似的猫眼紧紧盯着屏幕上的画面，尾巴不安地左右扫动。将军和元帅早己站了起来，巨大的身躯紧绷着，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呜呜”声，冰蓝与赤金的兽瞳锁定了屏幕里那些聚集的丧尸。它们能嗅到空气中传来的、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的绝望和血腥。大橘背上的毛发微微炸起，细小的电弧在毛发尖端跳跃。汤圆则完全缩进了王璃的怀里，温暖的光晕急促地闪烁着，像一颗紧张的心。
王璃的目光从屏幕移向沈深紧绷的侧脸，那线条冷硬得如同峭壁。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或许是那血字，或许是那两个代表孩子的微弱热源。但最终，所有的话语都凝固在了喉咙深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拥有什么，更清楚他们守护着什么。别墅里囤积的弹药？军械库里的炸药？王璃的光愈？还是沈深的空间和阴影潜行？任何一项能力暴露出去，都可能招来比丧尸更可怕的、永无止境的觊觎和灾难。他们的堡垒，经不起一丝一毫的风险。一丝软弱，一丝犹豫，就可能让这用尽心血构筑的避风港彻底崩塌。
“位置暴露了。”沈深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每一个字都像砸在冰面上的石头，冰冷而沉重。他依旧紧盯着屏幕，手指悬停在控制无人机的摇杆上方，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我们下去，或者尝试救援，哪怕只是空投一点点物资……无人机的航迹、我们的位置、我们的能力，任何一个环节都可能暴露。”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屏幕上那扇在尸群冲击下不断呻吟的大门，“一旦暴露，引来的绝不会是感恩。看看这周围的环境，看看那些标记（‘黑蝎’、‘红叶’、‘进化之血’）……任何一方势力发现我们拥有这么多资源、这么强的异能，尤其是你……”他的目光转向王璃，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一个强大的治疗系，加上一群拥有异能的动物……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座移动的金矿和终极兵器库。他们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不惜一切代价扑上来。”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翻涌的情绪都压下去，最终吐出的字句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我们不能去。圣母心，会害死我们全家，一个都活不了。”
“圣母”两个字，像冰锥一样刺穿了王璃心中最后一丝摇摆。她猛地闭上眼睛，长长地、无声地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那双总是带着温和光晕的眸子里，只剩下一种近乎疲惫的清明和沉重的决心。她放在沈深肩上的手缓缓滑落，指尖冰凉。她没有反驳，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动作幅度很小，却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沈深不再犹豫。他操控着无人机猛地拉升高度，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屏幕上的画面迅速远离那座被死亡围困的教堂，远离那些绝望挥舞的手臂和刺目的血字。镜头最后捕捉到的，是教堂主堂那扇布满裂痕的大门在又一次剧烈撞击下，向内猛然凹陷了一大块，飞溅的木屑如同垂死挣扎溅起的血沫。
无人机如同一个冷漠的幽灵，划破铅灰色的天空，无声地返航。
客厅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静。壁炉里的余烬偶尔发出一声轻微的爆响。将军和元帅缓缓伏下身体，喉咙里的低吼停止了，但那冰火交织的兽瞳依旧警惕地望向窗外无尽的黑暗，仿佛能穿透空间，看到山谷里正在上演的惨剧。豆包跳下工作台，悄无声息地蜷缩到王璃脚边，将自己小小的身体尽可能贴近她。大橘甩了甩尾巴，细小的电弧熄灭，它跳上窗台，背对着众人，望向别墅外加固过的围墙和更远处被黑暗笼罩的山林，像一个沉默的哨兵。
王璃转过身，没有再看那己经黑下来的屏幕。她走到窗边，和沈深并肩而立。窗外，灰黑色的雪片开始悄然飘落，无声地覆盖着这个残酷而冰冷的世界。汤圆温顺地趴在她怀里，努力散发着更温暖、更明亮的光晕，仿佛想驱散她身上那层无形的寒意。
沈深伸出手，紧紧握住了王璃冰冷的手。他的手心干燥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和守护的重量。他的目光穿透飘落的灰雪，望向山下那片被更深的黑暗和烽烟笼罩的大地，声音低沉而清晰，像是在陈述一个颠扑不破的末日法则：
“我们只守护能守护的。” 他顿了顿，握紧的手传递着不容动摇的力量，“这个家。”
窗外，灰雪渐密，无声地埋葬着远方未及发出的哀嚎。别墅里，汤圆的光晕在王璃怀中执着地亮着，成为这绝望图景里唯一固执的暖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