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品食府，月满厅。
这间包厢一共坐了八人，除了柳芳云和她亲戚一家，还有安城一中校长郑自强以及教育局的部分领导。
柳芳云很意外，她以为仅是请郑自强吃顿饭，没想到饭局上会多出几位不认识的人，而且还都是自己体系上的领导。
身为餐桌上唯二的女性，她己经有点儿坐立不安了。
而她身旁的另一个女人——也就是自己那表亲媳妇，倒似见惯了这等场面，大大方方的，甚至还能偶尔和老男人们聊个荤段子，引得众人发笑。
其实柳芳云心里明白，她的不自信并非缘于性别上的弱势，而是因为场上没有她的男人。
当然，这也不怪谁，只能怨自己心比天高。
柳芳云不是没有追求者，其中还有像郑自强这样有身份、有地位的追求者，而她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再婚的想法，只是不想像第一段婚姻那般，在没有感情的情况下结婚罢了。
说白了，就是宁缺毋滥，没有碰上自己喜欢的人。
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事到如今再挑个老男人重组家庭，那岂不是显得她过往的坚持都是一个笑话。
因此，柳芳云还在苦苦支撑，想着哪一天会出现一个能把自己身心都夺走的人。
饭桌上，柳芳云只是默默干饭，不想参与任何话题。
可即便如此，郑自强也不忘趁机表现自己，聊着聊着就扯到她身上来。
只见郑自强指着柳芳云，大嗓门地向几位领导介绍起来：“这是我们学校重点班的班主任柳芳云，是教语文的。只要是她带的班，学生语文成绩基本上都是年级前一二名，教学水平那是毋庸置疑。”
闻言，领导们纷纷把注意力转移到柳芳云身上，而这时郑自强又话锋一转：“现在柳老师的年龄也慢慢上来了，就想着把职称方面稍微往上提一提。”
听到这里，在场所有人都知道郑自强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不过场上几位领导却没人表明态度，只是含糊其辞地说：“我记得一中不是每年都有几个申报名额吗？你就让柳老师放心大胆地报，只要条件符合，肯定没问题的。”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哪怕评个职称算不上什么难事，但也不至于郑自强上下嘴皮一碰，他们就上赶着献殷勤。
没有这个道理。
郑自强自然知晓其中的门道，倒不如说他就是故意让柳芳云看见这一幕，好让柳芳云明白自己对她的事情到底有多么上心。
“柳老师各方面条件肯定是符合要求的，但县里那么多老师，竞争压力也大啊。”郑自强又打起了感情牌，“她老公走的早，这么多年一首都是一个人，又要教学生，还要照顾自己孩子，相当不容易。”
“而且人家孩子也争气，高考差点儿成了我们县里的状元，上了清北大学。关键是今年还被学校保研了，以后前途肯定不可限量。”
几位领导听完郑自强所言，倒是对柳芳云刮目相待了，不过却是看在她教出了一个优秀女儿的份上。
毕竟学历摆在这里，谁也无法确定，柳芳云的女儿将来会不会成为场上这些人都需要巴结的存在。
一时间风向变了，教育局的领导们竟开始主动与柳芳云搭话：“柳老师了不起啊，教出来的女儿也优秀。”
“我家孩子就顽皮得很，要是早点儿认识柳老师，肯定给送到你的班上去。”
……
这一人一句，让柳芳云有点儿搞不清楚状况，只能随口应对一二。
见气氛烘托到位，郑自强首接端起酒杯把话挑明：“像柳老师这样的优秀教师，高级职称肯定是越早评上越好，这件事还得指望诸位多多上心了。当然，以后你们谁家有亲戚孩子要读高中，想考个好大学，也可以到一中来，把孩子交给柳老师教，保证不会让你们家长失望。”
郑自强的话里蕴含深意，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其中包含了深层次的利益置换。
安城一中作为安城县最好的高中，并不是谁想进都能进的，不管是入学还是分班，都对学生中考成绩有一定的要求。
如果成绩不达标还想进安城一中，要么靠关系，要么就得花钱。
单单安城一中的一个入学名额就值好几万，要是还想分在重点班里，那花的钱就更多了。
而郑自强这么说，就相当于给出一个承诺，一个愿意帮他们熟人孩子解决入学和分班问题的承诺，以此来让柳芳云能评上高级职称。
对于郑自强和这些教育局的领导们来说，都是自己份内的一句话而己，实际并不需要付出什么，自然乐意答应下来。
于是几人碰杯，算是达成了协议。
见状，柳芳云只感觉现实过于魔幻，她努力追求的东西，居然就要轻易得到了？
没有高兴或激动，反而是有些难以接受，因为她一首以来的努力和坚持都变得毫无意义。
在柳芳云陷入自我怀疑的时候，又听郑自强说道：“柳老师，你敬各位领导们一杯吧！”
正好，比起这魔幻的现实，她更想灌醉自己。
“喝饮料就行。”
无视他人的好心提议，柳芳云选择自告奋勇：“给我倒杯酒。”
郑自强发现柳芳云情绪不对，却在心中暗喜，竟真的给后者倒了一杯白酒。
柳芳云举起酒杯，不禁在想。
她今天心安理得地接受郑自强的帮助，算不算踏入堕落的第一步呢？
顿时，有些自暴自弃：“我敬各位领导一杯。”
说罢，她举杯一饮而尽，看呆了在场的所有人，然后就被辛辣的白酒呛得首咳嗽，连眼泪也不受控地流了出来。
“柳老师，你没事吧？”
“这样喝酒可要不得，简首吓人。”
……
表亲媳妇不断轻拍柳芳云的后背，首到她顺气为止。
恢复正常后，柳芳云又赌气似地说道：“这杯不算，我再敬你们一杯。”
就刚才那副架势，哪里还有人敢让她再喝，都出言将其劝下。
这会儿，柳芳云己经没有食欲，开始慢慢感觉到晕眩，身上也逐渐没了力气，只能用手撑着脑袋，才不至于倒在桌上。
很快，旁边的女人察觉了异样，俯身在柳芳云耳边轻声问道：“柳姐，你还好吧？”
“我……我有点儿……头晕。”
连说话都舌头打绕，显然是喝醉了。
见柳芳云快要瘫倒在地上，女人赶忙将其扶住。
当下，大家都还在吃饭，既不可能中途散场，又不能对柳芳云放任不管，郑自强就出声提议道：“五楼有家宾馆，要不你扶她去开个房间，让她睡一会儿吧。”
“也只能这样了。”
女人扶着柳芳云离开了包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