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琪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失态，猛地吸了口气，强迫自己移开视线，重新看向院内模糊的光影，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袖口。他刚才的脱口而出，几乎暴露了他心底最大的秘密。他该怎么解释？说他认得那姿势？说他认得那姿势属于他前世的妻子叶凡？
巨大的矛盾和痛苦再次撕裂着他。
他渴望靠近她。每一次看到她，听到她说话，看到她那些属于叶凡的小动作（比如无意识哼歌的调子，思考时微微歪头的角度），都像有无数根针扎在他心上。他想告诉她一切，想唤醒她，想紧紧抱住她，告诉她“火花，我在这里，我是齐飞！”
可是……她能信吗？她现在是小燕子，一个失忆的、拥有全新身份和认知的还珠格格。她对他充满了戒备，甚至因为他那一箭而有些怕他。他此刻的靠近，带着前世记忆的靠近，在她懵懂无知的状态下，算什么？是趁虚而入吗？是利用她记忆的空缺吗？这是对齐飞和叶凡那份纯粹爱情的玷污！
可如果……他因为这份挣扎而远离她、克制自己，眼睁睁看着她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懵懂闯荡，看着她可能……被其他人吸引（比如眼前这个显然对小燕子产生了浓厚兴趣的班杰明），这难道不是对齐飞誓言的另一种背叛吗？他承诺过要守护叶凡生生世世的！
靠近是趁虚而入，是不忠。
不靠近是背弃誓言，也是不忠。
这无解的死局，像一张冰冷的铁网，将他紧紧缠绕，勒得他几乎窒息。袖口下，他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
班杰明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和周身散发出的那种近乎绝望的挣扎气息，碧蓝的眸子里充满了困惑和担忧。他首觉永琪心里藏着一个巨大的、痛苦不堪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似乎与小燕子那不可思议的音乐本能息息相关。但他不敢再追问了。永琪此刻的状态，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受伤野兽。
“永琪，”班杰明的声音放得更缓，带着真诚的关切，“我不知道你心里藏着什么……但如果你需要聊聊，我随时都在。”
永琪依旧沉默。他只是抬起手，无意识地着袖袋里那个坚硬冰冷的轮廓——是那枚刺进爱人胸膛的箭矢。冰冷的触感透过布料传来，像是在提醒他叶凡的存在，也像是在嘲笑他此刻的懦弱和两难。
院内的欢声笑语隐隐传来，显得门外这片阴影里的沉默更加沉重。门里，是父慈女孝、棋逢对手的温馨；门外，是永琪独自在记忆的泥沼和无望的爱恋中，痛苦地沉沦挣扎，找不到出路。
紫薇陪皇上下了一夜围棋，还被皇上亲口夸赞“心思玲珑，进退有度”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快地传遍了整个后宫。延禧宫里的令妃听了，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只道是紫薇丫头有福气，得了皇上的眼缘。可坤宁宫那边，气氛却截然不同。
皇后正对着镜子，由容嬷嬷伺候着梳头。镜子里那张端庄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眼底结了一层寒冰。
“哼！”皇后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手里的玉簪被捏得死紧，“好一个心思玲珑的紫薇丫头！琴弹得好，棋下得妙，进退有度？哄得皇上龙心大悦？” 她越说越气，声音尖利起来，“福伦家的那两个小子，打得好算盘！这是见缝插针，想往皇上身边塞人了？打量着本宫是瞎子不成！一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也配在皇上跟前卖弄？”
容嬷嬷赶紧放下梳子，凑近低语，声音阴冷得像毒蛇吐信：“娘娘息怒。奴婢瞧着，那紫薇丫头确实有些古怪，那气度……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又和小燕子格格走得那么近……怕不是福家兄弟为了五阿哥，特意送进宫来，先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棋子？” 她浑浊的老眼里闪着算计的光，“娘娘，这丫头……留不得了。万一真让她得了圣心，或者攀上五阿哥，那可就……”
皇后猛地站起身，华丽的袍袖带翻了妆台上的一个粉盒。她盯着镜中自己阴鸷的脸，一字一句道：“本宫倒要看看，这丫头是铜皮铁骨，还是长了三头六臂！皇后眼中寒光一闪，捻着佛珠的手指收紧了：“去！把那紫薇给本宫‘请’到坤宁宫来！本宫倒要亲自问问，她这身本事，是谁教的！”
容嬷嬷连连点头，脸上露出心领神会的狞笑：“娘娘放心，奴婢保管让她……再也不敢在皇上面前露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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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漱芳斋静悄悄的。小燕子去上书房“受折磨”了，只有紫薇金锁等小丫头留在屋里整理小燕子玩心大起时弄的乱糟糟的小院。
一个小太监低着头快步走进院子，声音又尖又细：“紫薇姑娘在吗？令妃娘娘有请，说是新得了几张琴谱，想请姑娘过去掌掌眼。”
紫薇不疑有他，令妃娘娘素来待她和善。金锁不放心的拉住紫薇的手“紫薇，我和你一起去。”紫薇摇摇头，轻声道“没事，我去去就回。令妃娘娘向来对我们漱芳斋很好”她放下手中的物件儿，温声道：“有劳公公带路。”
小太监头垂得更低，含糊应了一声，转身就走。紫薇跟着他，穿过熟悉的宫道，走着走着，却发现路越走越偏，周围的宫墙似乎也更高更压抑了。她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公公，这好像不是去延禧宫的路……”
“姑娘莫急，抄个近道，快到了。”小太监脚步不停。
终于，在一扇看着就沉重阴森的朱漆大门前停下。大门上方，“坤宁宫”三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闪着冰冷的光。
紫薇的心猛地一沉！坤宁宫？！
不等她反应，大门无声地开了一条缝，容嬷嬷那张布满褶子的老脸露了出来，带着虚假的笑意：“紫薇姑娘来了？快请进吧，娘娘等着呢。”
紫薇瞬间明白了！令妃娘娘有请是假！皇后要见她！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她想退，身后那个小太监却像堵墙似的堵住了退路。
“紫薇姑娘，请吧？”容嬷嬷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阴冷。
紫薇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知道躲不过了，只能挺首脊背，走了进去。沉重的宫门在她身后“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光线和生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