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山的队伍沿着蜿蜒的山径前行,南晓走在队伍中间,不时回头,照顾落在后面的学生。
涂暮云刻意落在她身侧,看着她被汗水打湿的发梢,在颈后蜿蜒。
这情景让他忽然想起十年前,她抱着自己跑下山时,同样的汗珠顺着她的下巴坠落,滴在他染血的皮毛上。
南晓看涂暮云一首跟着她,起初有些纳闷,可见人家没有恶意,也没有逾矩的行为,便也不觉得反感。
多了一个人帮忙照看学生,她反而觉得安心。
她转头,目光扫过他紧实的小臂,随意地闲聊:“涂先生平时经常锻炼吗?”
“看你气息平稳,不像我们这些久坐办公室的人,爬几步就气喘吁吁。”
涂暮云不动声色地将袖口往下扯了半寸,遮住腕间若隐若现的红绳:“偶尔会去庄园里的健身房。”
他望向远处层叠的山峦,“不过还是更喜欢这种自然的环境。”
山风突然转向,卷起漫天松针。
涂暮云瞳孔骤缩,敏锐捕捉到风中一丝不协调的腥甜——那是鲜血的味道。
他不动声色地挡在南晓身前,目光扫过右侧的灌木丛。
就在这时,前方的学生突然发出惊呼,一棵碗口粗的枯树,正朝队伍倾倒而来。
“小心!”涂暮云几乎是瞬间欺身上前,长臂揽住南晓的腰肢,将她拽到一旁。
枯树轰然倒地,惊起漫天尘埃。
南晓惊魂未定地抓住他的胳膊,指尖触到他紧绷的肌肉,竟在微微发烫。
“南晓,你有没有受伤?”涂暮云低头时,呼吸拂过她的发顶。
南晓抬头的瞬间,两人的鼻尖几乎相触,她分明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暗金色光芒,如同某种野兽的瞳孔。
“多谢涂先生,我没事,我去看看学生们......”南晓退后半步,心跳莫名加快。
她抚着胸口,忽然注意到涂暮云刚才站立的位置,泥土里深深嵌着几道抓痕,像是被利爪撕开的痕迹。
队伍继续前行,涂暮云落在最后,指尖无意识地着,刚才碰到南晓的地方。
华风国修真界的追杀令早己下达,西尾白狐的血脉在他体内躁动,刚才那棵枯树分明是被某种妖力折断的。
他必须加快行动,在危险逼近前,将南晓纳入羽翼之下。
午后时分,山雨欲来。
涂思云突然捂着脚踝惨叫着摔倒,南晓连忙上前查看,关切地问道:“思云,你的脚扭伤了?我这里有急救包,先包扎一下,一会儿我背你走。”
“谢谢南老师,我太重了,让我哥背我就行!”涂思云狡黠地朝涂暮云眨眼。
涂暮云无奈地摇头,却在弯腰时与南晓的目光相撞。
她蹲在地上,晨光穿过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像极了十年前,她为小狐狸包扎时的专注神情。
“我背思云,南老师帮我拿一下外套吧。”涂暮云脱下黑色冲锋衣递过去,指尖在接触的瞬间,轻轻擦过她的手背。
南晓接过衣服时,忽然闻到一缕熟悉的冷梅香,那是十年前小狐狸身上,若有似无的气息。
队伍在半山亭休整时,涂暮云独自走到栏杆边。
山雨终于落下,细密的雨丝织成帘幕,他望着雨幕中若隐若现的山峦,往事如潮水般涌来。
当年他离开涂山时,曾在山巅立誓,若有朝一日能复仇,定要回来找那个救过他的女孩。
如今仇人己伏诛,他却不敢轻易相认。
南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抱着他的外套,发梢沾着雨珠,伸手将衣服递给他说道:“涂先生,你的衣服。”
涂暮云转身时,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滑落,在深色衬衫上晕开深色斑点。
南晓忽然伸手,想要替他拂去肩头的落叶,这个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
她的指尖停在他锁骨上方,那里有一道淡粉色的疤痕,形状竟与十年前小狐狸的伤口一模一样。
“这道疤......”南晓的声音发颤。
涂暮云握住她的手腕,体温透过皮肤传来,带着某种灼烧般的热度:“小时候被树枝划伤的。”
南晓没想到他会回答,意识到自己有些交浅言深了,便立刻缩回手。
涂暮云抓住她的手,他的拇指着她腕间的红绳,眼含眷恋地说道:“南老师的手链,很特别。”
南晓抽回自己的手,低头看着自己腕间的红绳,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拼接。
十年前那个抱着小狐狸的傍晚,她用红绳编了个平安结系在它脖子上,脚腕上,又给自己编了一条手链。
笑着在小狐狸面前晃了晃说道:“你看,好看吧!你也有哦!”。
眼前的男人,为何会让她产生如此强烈的熟悉感?
雨越下越大,涂暮云脱下西装外套罩在南晓身上:“别着凉了。”
他的手掌覆在她头顶,掌心的温度,让南晓想起小狐狸蹭她手心时的触感。
她抬头望着他线条刚毅的侧脸,涂暮云的一系列动作太过亲密,却做的那样自然。
她本该拒绝的,可是心里却生不出抗拒。
她忽然轻声问道:“涂先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涂暮云的喉结滚动,雨幕中他的身影仿佛笼罩在某种光晕里:“或许前世见过。”
他低头时,睫毛上挂着雨珠,“毕竟像南老师这样光风霁月的人,只要见过一次,就很难忘记。”
南晓微微扯了扯嘴角,说了句:“涂先生过奖了。”
她总觉得涂思云的这个哥哥怪怪的,哪里怪又说不出来。
山风掠过亭子,卷起南晓的发丝,她轻轻地头发拢了拢。
涂暮云看着她在风雨中亭亭玉立的模样,终于承认自己早己陷入更深的执念。
他不仅要守护她,更要让她记起那段,被时光掩埋的缘分。
暮霭像浸透墨汁的棉絮般漫过山谷,涂暮云凝望着帐篷上摇曳的剪影。
南晓的轮廓在帆布上轻轻晃动,时而侧卧,时而辗转,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扯。
他的指尖着手上的红绳,那是十年前她亲手系上的,此刻在夜风中,泛起微凉的光晕。
帐篷内,南晓将脸埋进臂弯,陆清晏的冷笑与争吵声,如毒蛇般在耳畔游走。
离婚时撕碎的结婚照、散落一地的承诺,此刻都化作荆棘,扎进她的心脏。
她掀开薄被,月光像碎银般洒在脚踝,肌肤泛起细密的战栗。
当赤脚踩在松软的草地上,潮湿的凉意从脚心蔓延。
清凉之感让她打个冷战,却也更加清醒,头脑更加冷静。
她忽然渴望被这山间的夜风撕碎,撕碎那些不堪而痛苦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