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声巨响在主位上炸开！
如同法官落下的惊堂木，瞬间掐灭了会议室里所有的窃窃私语。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安蕾不知何时己经坐在了主位，她将一叠足有两指厚的文件，重重地拍在光可鉴人的会议桌面上！
巨大的声响让桌面上的笔筒都跟着跳了一下。
安蕾双手用力撑在桌沿，身体微微前倾，像一头蓄势待发的母豹，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带着冰冷的审视和沉重的压力，缓缓扫过全场。
每一个被她视线触及的人，都不自觉地感到后颈一凉，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挺首了腰背，连呼吸都屏住了。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只剩下中央空调单调的送风声，此刻听来格外刺耳。
“说个事。”
安蕾开口，声音冷得像刚从西伯利亚冻土里挖出来的冰碴子，毫无温度，每一个字都冒着寒气：“《大鱼》那个单子，甲方，退回来了。”
安蕾刻意停顿了一下，让这冰冷的宣判在每个人心头砸得更深、更痛：“原话是——”
她拿起最上面一张纸，目光锐利地扫过上面的文字，然后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念道：“‘旋律陈旧，歌词空洞，情感苍白，与影片意境南辕北辙！质量太差，不堪入耳！’”
“嘶——！”
一片整齐的倒抽冷气声在会议室里响起，仿佛一群被扼住喉咙的人同时吸气，空气沉重得如同灌了铅，几乎要将人压垮。
安蕾嘴角扯出一个极其讽刺的、冰冷的弧度，眼神锐利如刀锋，首刺人心：“蒋总监刚才把我叫上去，足足训了半个小时！”
她刻意强调了“半小时”这个时间长度，声音里带着一种被反复羞辱后的麻木和压抑到极致的愤怒：“中心思想就一个，我们作曲部养着将近一百号人，全是吃干饭的废物！这些年公司砸进来的奖金、资源，都他妈喂了狗了！连水花都没听见一个响！”
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倒钩的鞭子，狠狠地抽在每个人脸上，火辣辣的疼，巨大的屈辱感和恐慌感攥住了每个人的心脏。
“蒋总监说了。”安蕾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濒临崩溃的嘶哑：“这单子！要是真丢了！从我开始！所有人！”
她的手指带着决绝的力道，用力划过在场每一个人，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了血色，微微发白：“这个月的奖金，一分钱都别想拿到！绩效清零！至于我……”
安蕾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笑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浓烈的自嘲和足以将人冻结的压力：“我这个总监的位置，趁早让贤！卷铺盖滚蛋！荣耀，不养闲人，更不养拿不出作品的废物！”
轰——！
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冰水，巨大的恐慌瞬间炸开！
奖金清零！
总监滚蛋！
这两个词像两座沉重的大山，轰然砸在每个人的心头，砸得人头晕目眩，交头接耳的嗡嗡声再也压抑不住，焦虑如同实质的毒雾，迅速弥漫了整个空间。
有人脸色煞白，有人额头冒汗，有人绝望地捂住了脸，坐在陈简旁边的吴俊辉，脸色瞬间由红转白，额角和鼻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下意识地用手背狠狠擦了一下额头的汗，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身体微微颤抖着，凑近陈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哭腔：“陈…陈哥…这…这…我们怎么办啊？真要…真要扣光啊？我…我刚租了房子，押一付三…下个月…下个月房租还没着落呢…”
刚踏入社会的巨大现实压力，如同冰冷的铁钳，瞬间扼住了他的咽喉，奖金是他目前唯一的指望。
陈简能感受到他抓着自己小臂的手在剧烈地颤抖，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轻轻拍了拍吴俊辉冰凉的手背以示安抚，然后才低声问道：“这《大鱼》单子具体什么情况？之前没听你们提过这么棘手？”
吴俊辉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语速飞快地低声解释，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和不忿：“是一家叫‘光影之梦’的小电影公司的活儿！”
“听说是导演自己投钱拍的文艺片，预算紧张得很！电影后期都快做完了，下个月就要上，结果主题曲一首没定下来，导演不满意之前找的几个外包，急得火烧眉毛，病急乱投医才找到我们荣耀，结果呢？”
他撇了撇嘴，一脸苦相，声音压得更低：“导演要求怪得要命！既要百分百贴合他们那个什么少女救鱼、鱼化龙报恩的剧情内核，又要什么‘深海梦境般的梦幻感’、‘空灵悠远的意境美’，玄乎得不得了！”
“之前我们部门几个资深点的老师，熬了好几个通宵交了几稿，全被毙了！连修改意见都含糊其辞，就说‘感觉不对’！关键是！”
吴俊辉重重地强调，带着年轻气盛的不平：“钱少得可怜！就一个中等偏下单的价码！你说，就这点钱，能让那些高高在上的‘曲爹’、金牌老师们动笔吗？人家看都懒得看一眼！觉得掉价！”
“可我们这些资历浅的，或者像我们这样的新人，”他指了指自己：“又搞不定那导演飘在天上的怪口味…这不就是个死局嘛！摆明了就是欺负人！”
吴俊辉的话音未落，前排一个头发乱得像鸟窝、胡子拉碴、显然熬了几个大夜、眼白布满血丝的资深助理作曲师老张，终于忍不住了，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声音因为激动和疲惫而嘶哑：
“安总监！不是我们抱怨！这甲方要求也太飘了吧？钱就给了那么点蚊子肉，还要梦幻感？意境美？这玩意儿怎么量化？怎么把握？这不就是纯靠导演个人喜好瞎蒙吗？神仙来了也难办啊！我们又不是导演肚子里的蛔虫！”老张的话显然说出了很多人的心声。
会议室里立刻响起一片压抑的、却充满共鸣的低声附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