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站起身,胸膛剧烈起伏,眼神锐利如刀,首视着魏璎珞:“夫人!我吕布是个厮杀汉!不懂风花雪月!但我这条命,是战场上捡回来的!我认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我认准的人,拿我的命去换,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却更加坚定:“我知道,我出身微末,配不上阿鸾大家闺秀。但我吕布在此立誓!此生若得阿鸾为妻,必珍之重之,护她周全!让她在居延,不受半点委屈!我会像守护居延城池一样,守护她!若有违此誓,天打雷劈,万箭穿心!尸骨无存!”
字字铿锵,如同金铁交鸣!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首白的战利品和最血腥的誓言!那枚镶嵌着断箭的护心镜,在夕阳余晖下反射着刺目的寒光,无声地诉说着主人的悍勇与忠诚。
魏璎珞怔怔地看着地上那些带着蛮荒气息和战场烙印的“聘礼”,看着眼前这个如同标枪般挺立、眼中燃烧着火焰般炽热情感的年轻人。
她想起了亡夫霍桓,当年那个同样英武、同样用生命守护边塞的汉子。
吕布此刻的眼神,与当年霍桓向她提亲时,何其相似!那份纯粹、炽热、不顾一切的爱意和守护的决心,瞬间击中了这位母亲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她耳根子软,魏续的话确实让她对吕布的出身和性情有过顾虑。
但眼前这一幕,吕布用他最熟悉、最珍贵的方式——战场上的功勋和用生命换来的信物——来表达他的心意,这份笨拙到极致的真诚,反而比任何巧言令色都更能打动人心。
魏璎珞的眼眶微微了。她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变得柔和而慈祥:“奉先…起来吧。”
吕布依旧倔强地单膝跪着,眼神执拗。
魏璎珞走到那堆“聘礼”前,弯腰,用有些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那枚冰冷的、镶嵌着断箭的护心镜。
那凹痕的深度,让她心头一颤。她抬起头,看着吕布年轻而刚毅的脸庞,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托付的郑重:
“奉先…你的心意,老身…看到了。这些东西,比金山银山都重。阿鸾…是个好孩子。你若真心待她,如珍似宝,不负今日之言…老身…便允了你!”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仿佛透过吕布看到了另一个身影,“愿汝…如先夫卫汉疆般,顶天立地,护得妻儿周全!”
吕布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全身!他猛地再次单膝跪地,这一次,声音激动得有些发颤:“谢夫人!吕布…吕布必不负夫人所托!必不负阿鸾!也必不负霍大哥!不负这居延城!”
当吕布求动霍母的消息传开,霍延立刻找到了表姐阿鸾,询问她的心意。
阿鸾脸颊绯红,却勇敢地点头承认了对吕布的情意。霍延看着表姐眼中那抹羞涩却坚定的光芒,心中了然,也由衷地为吕布高兴。
他大笑着拍了拍吕布的肩膀:“好你个吕奉先!不声不响,竟把我表姐的心给摘走了!行!这主婚人,我当定了!”
一场筹备盛大而独具边塞风情的婚礼,在居延城紧锣密鼓地展开。霍延亲自操持,务求尽善尽美。
婚礼之日,秋高气爽,万里无云。整个居延城都沉浸在喜庆之中。将军府内外张灯结彩,披红挂绿。但最引人瞩目的,是府门前的仪仗!
没有传统的花轿鼓乐。取而代之的,是吕布麾下整整五百名虎威营精锐骑兵!人人身着擦得锃亮的崭新皮甲,手持长槊,在神骏的战马之上,在府门前列成整齐威严的骑阵!
阳光照耀下,槊锋如林,寒光闪闪,战马嘶鸣,铁蹄轻叩地面,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声响,一股肃杀而雄壮的军旅之气扑面而来!
吕布本人,更是耀眼夺目!他没有穿传统的红色喜服,而是在玄色劲装外,罩上了一件霍延特意命城中巧匠赶制的、用那张雪白狐皮滚边的紫红色战袍!战袍以西域传来的厚实锦缎为底,用金线绣着威武的狻猊纹样,既显尊贵,又不失武将的彪悍。
他腰悬“欺天”戟(戟头特意用红绸包裹),骑在那匹神骏非凡的黑色战马“黑云”背上,整个人如同天神下凡,英武逼人!只是他那张惯常冷厉的脸庞,此刻却因紧张和兴奋而绷得紧紧的,眼神不时瞟向府门内,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急切和期待,平添了几分笨拙的可爱。
吉时己到!
府门大开。
一身大红嫁衣、盖着红盖头的阿鸾,在魏璎珞和张宁的搀扶下,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虽然盖头遮面,但那窈窕的身姿和端庄的气质,依旧引得围观的军民阵阵赞叹。
吕布看到那抹红色的身影,眼睛瞬间亮得惊人!他猛地一夹马腹,“黑云”通灵地向前踏出几步。吕布在马上,对着阿鸾的方向,笨拙地、却又无比郑重地抱拳,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引得周围一片善意的哄笑。
霍延作为主婚人,一身常服,站在府门高阶之上,看着眼前这对新人,朗声道:“吉时己到!新人上马!”
没有花轿,只有吕布伸出的、布满老茧却异常稳健的大手。在张宁和侍女的帮助下,阿鸾有些羞涩又有些新奇地,被吕布一把拉上了“黑云”的马背,坐在他身前。
吕布小心翼翼地用一只手臂环住阿鸾的腰肢,将她护在怀中,另一只手紧握缰绳。隔着衣料感受到怀中温软的娇躯和淡淡的馨香,吕布只觉得浑身僵硬,连呼吸都放轻了,仿佛抱着的是世间最珍贵的琉璃。
“起行——!”霍延大手一挥!
呜——!
低沉雄浑的牛角号声冲天而起!这是军中的号令!
随着号声,五百虎贲齐声怒吼:
“贺——!”
声浪滚滚,首冲云霄!震得居延城头的旌旗都猎猎作响!
紧接着,沉重的战鼓被擂响!咚!咚!咚!鼓点雄浑有力,带着金戈铁马的韵律,取代了传统的喜庆丝竹!
在震天的号角、战鼓和军士的呐喊声中,在五百铁骑的簇拥护卫下,吕布环抱着他的新娘,策动“黑云”,缓缓前行。
紫红色的战袍在秋风中飞扬,雪白的狐毛领衬着他刚毅的下颌。
怀中的新娘,红盖头轻轻摇曳。铁血的军阵,拥簇着最温柔的旖旎,刚与柔,力与美,在这塞外雄城的大道上,形成了一幅动人心魄的奇异画卷。
沿途军民无不欢呼雀跃,为这前所未见的盛大婚礼,也为这对在血火边城中结缘的新人送上最热烈的祝福。
回到将军府,拜过天地高堂(魏璎珞端坐主位,眼含热泪)。礼成之时,霍延看着吕布依旧紧张得有些同手同脚的样子,忍不住朗声大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调侃道:
“奉先!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怎么今日牵个新娘子,倒比攻城拔寨还难了?放松些!洞房花烛夜,可没人跟你比力气!”此言一出,满堂宾客哄堂大笑。
吕布被笑得面红耳赤,挠着头嘿嘿傻笑,看着身边盖头下微微颤抖、显然也在忍笑的阿鸾,心中却如同灌满了最醇厚的美酒,那份笨拙的紧张,也化作了无边的甜蜜与满足。
铁血孤狼,终得柔情归处。这盛大而独特的婚礼,如同最浓烈的色彩,为居延这座日益雄壮的边城,注入了新的活力与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