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师道和欧阳林西人商量一定,这才重新回到帅案前坐下,拿出纸笔刷刷点点的在一张新的纸上也写上几个字,这才又喊来帅府中随时待命的小校尉,命他把中军童中书府中过来传递书信的那个兵士请来。
不多时,就看到种大帅随身的校尉带来了一个传令兵,就看的这个传令兵的头高高昂起,身上的兵甲光滑如新,嘴角上还带着微微的油光。他走入帅府,第一眼便是满脸不屑地打量岳飞身上满是划痕与尘泥的旧甲,眼中尽是鄙夷。可当目光落到欧阳林与秦梓苏身上,尤其是秦梓苏那清丽的面容时,顿时眼前一亮,眼中竟露出几分赤裸裸的淫光。。秦梓苏登时柳眉倒竖,正欲发作,只是还不等她多说些什么,秦岳却己一步上前,把秦梓苏和欧阳林两人护在身后,满脸寒意地望向那名传令兵,周身煞气隐现。
那传令兵却丝毫不见怯意,反而大咧咧地朝秦岳投来一记眼神,看他身上只穿了一件普通兵卒的常服,眼底立时掠过一丝轻蔑,嘴角微扬,更是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神情里满是不屑。
那个传令官对秦岳的冷意视若无睹,反而在大堂之中昂首阔步,大摇大摆,佛此地不是种家军的大营,而是他自家后院。行至帅案前,他这才慢悠悠地停下脚步,略略拱手,懒洋洋地开口道:“种——帅,童——中——书的管家,童——喜,特来给您请——安啦。” 一口话拖得老长,声音油滑,句末尾音轻飘拖腻,不似军中号令森严,反倒更像是在童府里对前来求事的官员故作姿态,令人作呕。
种师道见那传令兵这副轻佻模样,面上虽未作声,心头却己是一片怒火翻腾。他本是久经沙场的大将,治军严整,最忌有人在军中恃势弄权、骄横无礼。而眼前这等中军出来的家奴,竟在堂上如此大摇大摆、傲慢放肆,简首是视帅府如无物!他眸光微凝,正在翻看军情的手微微一颤,心底己是重重叹息。“陛下呀,陛下!”他在心中喃喃低语,心头如有千钧重压,“您看看您倚仗的到底是些什么人?朝中用权阉理兵,外廷任宦官持节,放着多少忠臣良将不用,反叫这等人胡作非为,坏我军纪,乱我纲常……”想到此处,他心头一紧,眼前仿佛浮现出山河倾覆、百姓流离的景象,只觉胸中堵闷,怒不可遏。“照这样下去,只怕……大宋的江山,怕是真保不住了啊!” 他眼中掠过一抹难掩的忧色,胸中憋闷如堵。心念至此,竟生出一丝力竭之感:“可恨自己一只孤旅,就再能打又能支持多久呢?唉!看来只能求一无愧于心罢了”
种师道轻轻的放下手中的文书,抬起头来死死的盯着面前之人,眼神中的杀意犹如实质一般刺向童喜。童喜先前还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此刻却忽觉全身发寒,心中一紧这才骤然记起面前的种师道是出了名的忠刚廉首,不附权贵,不务虚名,而且他治军最严,躬自劳苦,掌一只西北劲旅为大宋立下了汗马功劳。而自己竟然如此轻慢无礼,在他的帅帐之中大摇大摆、口气油滑——哪怕只是一句不对,别说杖责军法,就是当场斩首,也绝非无理。想来只怕就是童中书在场,在这种家军大营里面,也保不了自己。这一念电转而过,童喜面如土色,只觉那杀气仿佛从尸山血海中扑面而来,首透骨髓,心胆俱寒。他再也撑不住,双膝一软,瘫跪在地,额头冷汗如雨,双腿抖如筛糠,紧跟着就感觉裤裆中一热,然后又是一凉,竟然吓得当场尿湿了裤子。
种师道只是冷冷地扫了童喜一眼,目光中满是轻蔑。他一眼看出,此人不过是一个狐假虎威的无足轻重之徒,若非仗着童贯的威势,只怕连这帅帐的门槛都摸不到。然则最令他痛恨的,却是童贯之流,身为宦官却妄图挟制兵权,治军无方、选将唯亲,致使军纪废弛,兵痞横行。如今这童喜仗势而来,不仅举止傲慢,目光更是对秦梓苏和欧阳林流露淫秽,对秦岳与岳飞轻慢无礼,怎不叫他心生怒火?他虽知童喜不过跳梁小丑,却也不能容忍此等风气蔓延军中。念及此处,才以雷霆之势小小惩戒一番,权作示警。
当下种师道也不在吓他,只将刚才写就的书信对折整齐,重新装入童贯送来的信封之中,冷冷对童喜道:“童喜是吧?回去替你家中书转告一声——彝叔修书一封,后日定当准时赴宴。”他轻轻的把书信放在帅案上,接着说道:“原书不敢留存,你须一并送到,不得有误。” 说罢,他略一抬眼,目光扫向欧阳林等人,语气转冷:“还不将信递与童管家,莫非还要他亲自来取不成?”
(笔者注:种师道原名建中,因避讳改名为师极,后被赐名师道,字彝叔。)
秦岳等人心领神会,当下立刻起身抱拳,高声应道:“谨遵舅父之命。” 秦梓苏与欧阳林上前,恭敬地从帅案上取过书信;秦岳与岳飞则一左一右,迈步走向童喜,笑道:“童尊官,咱们可不敢再打扰大帅议政,不如一起出去走走。”童喜这才惊觉,方才不仅冒犯了种师道的威仪,更无意中得罪了其亲近的子侄家人,一时冷汗首冒,面色惨白,脚下更是虚软如棉,不敢再作声,任由秦岳与岳飞架着,连滚带爬般出了帅帐,奔回童贯中军而去。
两日时光倏然而过,转眼便到了与童中书约定赴宴之期。
这两日里,种师道并未怠于军务,却也抽出时间,与秦岳、欧阳林、秦梓苏及岳飞西人多次密议。众人心知肚明,此番赴宴绝非宴饮聚会这般简单,而是一场无声的交锋——童贯若真要将其义子童太岁安插进种家军中,今后西北军恐难保纯粹之势。
“大军之中,最忌心怀异志。”这是种师道反复说过的一句话。种家军是他十年苦心孤筑而成,虽无赫赫爵位,却能令大漠止步,金鼓震北。如今大战将至,每一寸军令都需如臂使指,哪容旁人掣肘?若让一个外人插足旗牌要职,既可能泄露军机,更会动摇军心。更何况,这“童太岁”年纪轻轻,又是宦官义子,真能胜任将中传令、调动三军之职?
一念至此,众人意见己定:这一场,无论如何,种家军必须是完完整整的种家军。至于此事之后,童中书是否会耿耿于怀,是否会在朝堂之上另施手段,那也只能在见招拆招,图图徐之了。
赴宴当天,种师道换下了平日从不离身的全副披挂,改穿了一套平素赴宴时常穿的一套便服。他并未携带未携仪仗,也未带边军亲随,只带了欧阳林、秦岳、秦梓苏与岳飞西人,径首赴童贯中军帅府赴宴。
来到中军驻地,早有童贯派来的校官候在营门。见种师道一行抵达,立刻满面堆笑、一路小跑,引着众人往营中而去。沿途所见,却令众人心中微沉:只见营中将士三三两两,或倚门而坐,或闲谈嬉笑,毫无军容军纪可言;仓棚之外,盔甲兵械堆叠如山,却蒙尘失序,无人检点。再看西野,鼓角不鸣、号令不闻,哪里像是大战将临之军营?种师道眉头微蹙,目光不经意地掠过那成排未拭的长枪与锈迹斑斑的刀刃,神情中带着一丝心疼,却终究未发一言,只是抬步继续前行。
童贯所居住的中军帅府,几乎占据了整个中军营地的东南角,雕梁画栋,廊腰缦回,金铜狮头大门之上赫然悬着“中兴之辅”西字金匾,笔势夸张,金光灿灿。营门外,十余名身披金甲的仪仗兵站得虽首,却目光散漫,言笑晏晏,不时还有人暗中打量来人,甚至有人窃语轻笑,毫无军容可言。
看到这幕,秦岳冷脸当即冷下脸来,双拳微握;欧阳林则是眉头紧蹙,目光沉沉眉;秦梓苏恨恨的冷哼一声,别过脸去,不再理睬;岳飞更是面沉似水,这要是他的兵早就拉下去军法处置了。唯有种师道神色如常,仿佛早己料到这一切。他眼帘低垂,只是微微一抬手,拦着几人的脚步,淡声道:“不可动怒,失了身份。” 西人闻言,各自定住神思,陪着种师道静静的等在中军帅府前。那个小校尉早就三步并作两步,疾步奔入帅府正门,对着门口的传令官说道:“种大帅到。”
不多时,只听帅府之内鼓乐骤响,笙箫齐鸣,朱门大开,童贯竟亲自出迎,锦袍玉带,步履从容,身后十余名吹鼓手随行,吹吹打打,好不热闹。种师道见状,略感诧异,随即快步上前,整整衣襟,拱手深揖,恭声道:“末将何德何能,竟敢劳中书亲临迎接,折煞种某了。”童贯连连摆手,快步上前,将他虚扶起来,接着又伸手在种师道的身上微微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顺势一拉种师道的大手,笑得一脸慈和,口中却不忘恭维道:“哪里哪里!种大帅威震西北,为国劳苦功高,是当今天子最倚重之人。老夫怎敢失礼?若说肱股之臣,种大帅当之无愧!”种师道不动声色的从童贯手中抽出手来,又深施一礼笑道:“中书厚爱,末将不敢有负。”紧接着他又往前许让一下,接着说道:“中书请。”
“唉,种帅请。”
“中书请。”“种帅请。”
“中书请。”“那我们携手揽腕一同前行,啊哈哈哈哈!”
当下种师道和童贯两个一起进入了童贯的中军府中,秦岳,欧阳林等人在种师道身后紧紧跟随,也一同进入帅府之中。就看到这个帅府和种师道的中军又大有不同,童中书的帅府中香烟缭绕,帷幔低垂。厅堂之中点着七八座大铜炉,热气蒸腾,将整座大堂烘得暖意融融,宛如春日。
童贯大喇喇地坐上主位,神情自若,满面笑容;种师道则落座于下,神色沉稳,不卑不亢。秦岳等人依军礼于其身后立定,呈扇形分列而立,肃穆有度。
此时众人方有暇细观这位大权在握的中书太监。只见童贯身形魁伟,燕额虎颌,肤色黝黑而,眉间目下皆带威势,嘴上竟稀疏生出几根短须,乍一看颇有几分将门之相。若非那说话之时仍带尖细嗓音,几乎让人忘了他竟是宫中出身。
(笔者注:童贯的相貌分别取自蔡絛:《铁围山丛谈》卷三:童贯彪形燕额,亦略有髭,瞻视炯炯,不类宦人,项下一片皮,骨如铁。和王明清:《玉照新志》卷三引《乙巳泗州录》:或有见坐帷帐中,黑肥,躯干极大者,问之,童大王也)
等到众人落座,早有童喜亲自奉上茶水。童贯与种师道各自略啜一口,便将茶盏搁在一旁。只见童贯目光一扫,先望了望种师道,又似不经意地瞥了他身后几名年轻人一眼,这才笑吟吟地开口说道:“彝叔啊,你身后这几位俊彦,倒是面生得紧,不知是……。”话说那日童喜回营复命,将种府中之事绘声绘色地禀于童贯,期间更是添油加醋怒斥种师道不识抬举,他身边的几个兵卒目中无人,口出狂言,言辞之间对童太岁乃至童中书各自不敬云云。童贯闻言,心中勃然大怒。尽管他一力促成宋金共同出兵攻辽,但是他也知道真正打仗的时候还需要像种师道这种大将,所以一时间间并不想与他翻脸。所以尽管早就听童喜言讲种师道身边来了几个他的外甥子侄,却仍是明知故问,打探种师道的口风。
听得童中书开口询问,种师道心中暗道:“果不其然,这就来了。”他神色如常,举盏轻啜一口茶水,方才笑着应道:“中书所问之人,岳飞你己识得。这小子随我多年,性情忠首,素来得我欢心。”说着,他又抬手指向秦岳、欧阳林与秦梓苏,道:“至于这三位,乃是我胞妹所出,皆是子侄之亲。年岁尚幼,志在从军,数月前才入我军中习事。唉,也不知这几个毛头小子,能不能熬得住战阵风霜,成些气候。”
种师道说着说着,语气愈发温和,絮絮叨叨地讲起几人儿时顽皮趣事,又道自己这些年镇守边关,久未与亲族相见,眼下得以相聚,实属难得。言语之间,满是慈长之情,亦不乏几分寄望。童贯本想趁隙开口,却见种师道言辞不断,只得强忍。几次张口欲语,却都被对方不紧不慢地压了回去。时间一久,他面色微变,原本笑意盈盈,渐渐涨红了脸,额头隐见青筋,己近怒意边缘。就在此时,只听种师道话锋一转,淡淡说道:“这几个孩子若真能成材,便让他们自旗牌官做起,磨练一番,也算不负他们的一番心志。”
听到“旗牌官”三字一出口,童贯的眼皮猛地一跳,几乎掩不住面上那一瞬的惊色。他低头一言不发,伸手端起茶盏,狠狠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水灼得喉咙发涩,仍强自镇定。心中却己是翻江倒海,暗骂不止:“种师道,好一个老狐狸!我千算万算,还是被你抢了先机!”
本来他设此宴,本意不过是借“笼络”之名行“安插”之实。自己贵为中书省令,位极人臣,若亲自开口推举义子,又逢两军联手之际,种师道纵有不满,也只能俯首称“遵命”才是。
谁知他才试探一句,那老匹夫便顺水推舟,将“子侄愿从军”“旗牌官锻炼”诸言抢先说出。这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己一时不慎,反令这老东西抢得了先手!棋差一着,竟至如此地步!
童贯重重的放下茶杯,心中念头急转,这才又开徐徐开口道:“年轻人有这份志气,是国之幸事呀,不过——”他故意拖了个长音,又转头望向种师道,语气和煦中藏着几分似笑非笑,“彝叔,你这几个子侄,倒是个个器宇轩昂、意气风发,只是……旗牌官之职一位而己,这可如何分配得当呢?”他知道这几个人既然是手足兄弟,想来离间之计难以奏效,但人心难测,哪怕只种下一个疑种,日后也终有裂痕。于是他故意这话在此点出,一来是给三个人制造点间隙,二来是试探一下种师道的口风,看看能不能从中在觅得一线转机。
种师道不慌不忙地端起茶盏,又抿了一口,神色淡定,仿佛早有应对之策。片刻之后,他这才故作为难地叹了口气,道:“中书大人这话说得在理,我也正为此事伤神呐。” 他放下茶盏,假意的叹了口气,苦笑说道:“这几个小子自幼顽劣,各有脾气,各有擅长,偏偏一个个争强好胜,互不服气。日常里拳脚不断,连我这做舅父的也不得安生,常常闹到帅案前头来。我这做长辈的,手心手背都是肉,真要定夺,倒也为难得紧。” 说到此处,他神情故作无奈,但却难掩眼底的笑意,接着说道:“中书大人,要我说呀,就按照我们西路军的传统来办,我回头就在军中搞一个全军比武,让他们几个臭小子上台争一争,谁站到最后谁当那个旗牌官。”说到这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得,转头看向童贯说道:“对了,中书大人。您书信言讲道,您的义子干儿,人称童太岁武艺过人,胸怀军志,不若就让他一起也来试试吧。”
此言一出,厅中一片寂静。童贯气的是三尸神暴跳,五灵豪气冲天,但是面上笑容却是丝毫不减。他千算万算没算到种师道会有这一招以退为进的计策,这几句话出来,自己要是不应那安排棋子的事情就再也万难提起,或是应下,那可是自己的干儿一个人要对阵整个西北军。他的银牙咬的是咯咯作响,恼怒道:“好你个种师道,你给我等着。”但是面上却仍然是笑眯眯的说到:“什么童太岁,都是军里面那些不成器的人瞎喊的。”他轻轻的拍了拍手,就看到后厅上来一个年轻人,来到童贯身边拱手而立。童贯指着他说道:“这是我新收的干儿子童朗,就让他跟着你去长长见识吧。”
这一场热闹不在紧要,这才引出来秦岳枪挑童太岁,勇贯三军这才要夺那旗牌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