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三人那一日仗义出手,小小的惩戒了一下秦岭脚帮后,沿着傥骆古道一路北上。这傥骆古道乃是汉武帝为开发西南蛮夷,攻打南越而下令开发打通巴蜀的一条重要古道。自汉武大帝修成以来,三百年间刀光血影,将星陨落,英魂早己经埋入这崇山峻岭当中。越是往里面走去,越见的青峦叠翠,连绵不断,来往的行人越见稀少,好在是官路一条,虽然道路蜿蜒崎岖,但是道路却是青石铺设而成。青石对缝而设,缝隙之间隐隐透出青苔。石面望去,一条淡淡的车辙隐隐可见。尽管这条道路是南北重要的枢纽,但是自从运河开通之后,想来走的人也是不多,官家也不至于耗费大量银钱进行修缮。近处看去,道路旁残碑半掩埋于青苔岩壁之下。好巧不巧,一只大花喜鹊正落在一块石碑之上,一边抿翅收翎一边却又仰头朝天渣渣渣的叫了几声。欧阳林到底是小孩心性,不禁走到这个石碑前,用手轻轻拂去上面的青苔,只见上面隐隐约约,斑斑驳驳的刻写着:“唐……侍郎……伾公…….,卒……癸酉……春……”这几个字,旁边一块儿则是隐隐刻写着:“岭风不语埋忠骨,山月犹照旧人魂”。心下明了,这是谏臣王伾的墓碑,不知怎么的流落在此处。秦梓苏见他默认无语,不禁走上前来,也望向碑上字迹。她看了一会儿,竟也不禁神情微动,轻声叹道:“一个铁骨铮铮的谏臣,却死后无处安魂……”。秦岳见他两个孩子心性,不禁暗自好笑,给了两人一人一个脑瓜崩,笑骂道:“一个个的年纪不大却在这伤春悲秋起来了,快走,快走,咱们天黑前得赶到骆驿呢。”这边厢不提三人往下赶路。另一边的独角蛟贾亮也在秦岭路里面埋头赶路,心中暗骂自己终日打雁,一时不察竟然雁阡了眼。一边心里恼恨欧阳林,秦氏兄妹三人。就见他还是那个大和尚打扮,腿上的伤己然痊愈,腰间挎着口戒刀,手中提着一根方便大铲,抬眼之间面露凶光,嘴中不住的污言秽语不断。那日在破庙里面按理说断不会被秦梓苏这等小手段吓到。原本是那几日回到破庙老巢心下放松,又兼着没有把三个年轻人当回事,更重要的是那天白日里,他出去游玩,却是正好碰到一个穿着破破烂烂,身上邋里邋遢的老道士,拦着贾亮说他造业太多,日后必定会遇冤魂索命什么的云云。那贾亮可是大贼呀,平日里那是瞪眼就杀人的主,这一辈子几乎没留下什么活口,犯下的命案花案数不胜数,怎么可能会怕这疯疯癫癫的老道士的话,看着西下无人就想要动手杀人。谁知他再抬眼时,那老道早己不见踪影……心中虽知此人不凡,却始终不敢细想,庆幸捡回一条狗命,当日便在庙中饮酒压惊到醉眼惺忪,这才一时不察被秦岳一记长枪在腿上拉了一个大口子。也正赶上酒醉无力,又有邋遢道人在前,这才仓皇逃窜。话说这贾亮躲了几天,养好了伤心中也是慢慢镇定了下来,再回庙看去,之前自己抢的小美人踪迹不见,私藏的银子珠宝也是不见了踪影,更兼着一个小庙也被秦岳,欧阳林,秦梓苏三人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更是心中恨麻了三个少年人。
江南富庶,虽令人心动,但老道一事萦绕心头,贾亮知其非福地,索性弃南就北,欲往西夏大辽之地,鱼龙混杂处再立门户。这贾亮正行之处,突然听到头顶树林之中刷拉一响,紧接着就跳出一人,手中擒着单刀,口中不住的嘿嘿冷笑,道:“和尚,今个算你倒霉,小爷我身上没钱,肚中没食,识相的借点钱花花,如若不然,嘿嘿,我是管杀不管埋呀”。这贾亮见面前出现了剪径的强人,心中不禁暗暗的好笑,这贼当真是饿极了,世上哪有劫和尚的道理,但是又正赶上心中恼怒,想着正好拿你这不开眼的出出这口恶气,不禁嘎嘎的怪笑:“好小子,这等的不开眼,让我和尚超度了你吧。”话音未落,抡起这方便大铲就是一个力劈华山,兜头便向那剪径的小子砸了下去。那剪径的人见着和尚这把大铲刮动风声,劈头就打,倒是也不慌不忙,喊一声来的好,却并不举刀相接,反而往旁边一闪,举刀一带一挂,手腕一翻,径自往和尚的手腕上刀去,武功也很是不错。只见那贾亮也是不慌不忙,不等招式用老,更兼着天生神力,那一口西五十斤沉的方便大铲,在他手中竟似一根寻常的木棍一般,轻轻往上一带,铲尾一抬一栏,用铲身找那刀头一封,紧跟着随身一转,那铲头往上一翻,带着一捧泥土往那剪径的小子头脸一撒,紧接着就是顺势往前一探,对着那小子的胸前就铲了下去。话说那单刀的小子却是脚底一转一带,跟着就往旁边平着移了三尺,那一铲泥土,和那当胸的一铲尽皆躲过,却是出了一身冷汗,暗暗心惊。那贾亮和尚也是没想到,自己这连泥带铲的这一招“阴铲掩魂”竟然无功而返,也是心头大惊,自己这一下哪怕是武林中一流的好手,也是猝不及防之下尽皆殒命,这是自己最阴毒的几个杀招,竟然奈何不了这拿刀的小子。两人同时罢手不打。
只听那单刀小子把单刀往下一压喝到:“大和尚功夫不弱呀,合字的,报个蔓吧”。贾亮也是收起了大铲,指着头上的肉瘤道:“阿弥陀佛,合子的,认得佛爷的这个肉瘤吧,佛爷是西贝蔓,单名一个亮字,人送匪号独角蛟。”话音刚落,就见那使单刀的把刀一扔,纳头就拜:喊道:“贾哥哥哎,你怎么当了和尚了,这大水冲了龙王庙,我是小粉蝶董荣呀。”话说这董荣也是一个采花的淫贼,平日里善使一口单刀,轻功最好,因此得了一个小粉蝶的匪号。他和贾亮两人是臭味相投,两人经常一起出去行那采花之事。只是不同的是贾亮是采花之后不留活口,而那小粉蝶则是一副油头粉面的小白脸的形象,却又本钱巨大,那潘驴邓小闲只是无一不精,无一不会,平日里冠还会附庸风雅,经常是勾引的哪些闺阁里无知的少女、做些不耻的事情。但就这样这两人却也是要好的朋友,平日里也是兄弟相称。小粉蝶董荣认识和尚贾亮这招阴铲掩魂,因此停手不打。自从贾亮避风头出家之后,两人也有六七年没有见到了,却不想在这里碰到,自是一番亲热,遂结伴而行,不觉到了骆驿。
这骆驿说是一个驿站,其实己然是一个百十户人家的很大的村落了,更兼着村里首富姓王,同乡里面王姓也是最多,所有也叫做王家村。世人都知道秦岭道路里面山势陡峭,却万万想不到这个骆驿小站竟然发展成了相对有规模的一个村落。山里人靠山吃山,那山中多的是獐狍野鹿,山猪野兔,又多产一些黄芪、党参、柴胡、黄连。村民中有相当多的一部分就是猎户药农,每日里猎些野味与来往的客商做些买卖。更绝妙的是,这处驿站附近更是有好大一片的开阔谷底,溪流环绕不绝,更妙的是山路却不难走,竟然可以用来开垦耕种。这个小小的驿站又是傥骆道的重要枢纽。骆驿站的大户王家也就顺便开起了酒楼、客栈,更兼着勤奋辛勤,一来二去,竟是客商、旅人越来越多,慢慢也就成了当地的首富。更兼着有钱之后雇人开垦了农田,这王员外为人厚道老实,虽然说不至于夏舍单,冬舍棉,无冬立夏舍铜钱,但是也是在当地修桥铺路,乐善好施的好人。王员外家中一儿一女,长子平时在家刻苦攻读,励志来年开恩科场,可以考取个一官半职,改善门楣,女儿正是及笄年华,长得花容月貌,端庄秀丽,更好的是针线女红无一不精,而且还能识文断字,王员外把她当作掌上的明珠一般,是以早早的就和自己的好朋友周家谈成了儿女亲家,周王两家的两个孩子从小长大,也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只等着年后过门,小两口就可以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了。
话说这贾董二人己经到了这王家村也有了好几天了,两人身上有钱平日里在这王家村里面就是胡吃海喝,要不就在大街之上没事闲逛,倒是一连几天都没有作恶。不觉到了月半十五,这王家小姐去村后的山神庙上香祈福,回程的时候,小姐贪凉,把那轿帘微微撩开看着街上的集市人群。王家村是逢一,三,五有集。此时程朱理学并未完全兴起,女人出门尽管不至于像后世那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但是作为小姐这般的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的毕竟不雅,因此也就是把帘子微微半卷,看着街上的人群解闷。也是今天合该出事,那贾董二人闲着无聊正混在人群中闲逛,这两个人一个是面相凶恶的大和尚,一个是油头粉面的俗家打扮,一个脸黑是一个脸白,本来就显得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往街上走,旁边的人也都经常躲着这二人。王家小姐见路上这两个人形象可笑,也恰逢轿子正在跟前,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觉着不雅,忙用手中的团扇去掩口,这一下可是没有扶着那窗帘,正好一阵风刮过就把帘子是彻底的打开了去。这一下,两个恶人可正正好好看了个满眼。那小姐云鬓半挽,用一条粉色的丝带轻轻扎起,上面一个小小的金枝步摇上垂下来几串珠串,正是几缕米粒大小的小小珠子。面容被那小小的团扇遮了一半,露出一对眼睛如同一汪春水一般,更是扫了一弯浅浅的螺子黛,露出的肌肤如同那刚剥了壳,打了露水的鸡蛋,吹弹可破。就这一眼,那两个恶人就像是被勾了魂一般,死死的就这么盯着小姐不错眼珠的看了过去,那两对眼睛就像是有钩子一般,恨不得就钉死在那小姐的肉里。
这一下这小姐可是不能管了,她也知道自己貌美,平日里出门村里的人也是经常会打量她,但是好在平日里都是一个村里的邻居,就是看也不至于这么盯着看,哪怕是来往的脚夫客商,也是轻轻一瞥就回过头去,就是那正当年的青年也是只敢悄悄的偷看,何曾碰到这种胆大包天的恶徒这么死盯着去看,当下面色一红,心内一慌,赶快把那帘子遮好,吩咐轿夫抓紧回家去。这一边,那两个恶人目送着那乘小轿渐渐的消失在街角,两人对望一眼,却是旁若无人的同时闭上眼睛,口中啧啧有声,嘴角几欲滴下口水来,仿佛那佳人余香犹在,魂魄未归。话说这两人正自在那暗暗品味,忽然感觉腿下毛茸茸的似有一物,睁眼一看竟是那咂舌的声音太过大了,竟然引的一只野狗过来摇着尾巴,以为能捡到什么残羹剩饭,这两人这才从那小姐的美貌中回过神来,也不管路上人来人往,同时摸了摸嘴,一齐转身就走,只留那条野狗在后头闻来闻去,一无所获。不提这两个人向西周百姓打听那个小姐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