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期的舞蹈室空荡安静，只有落地镜前的简简还在反复练习着艺考曲目《泡泡糖进化版》。
她今天格外较劲，额角的碎发被汗水浸湿，黏在泛红的脸颊上。我坐在角落翻着剧本，时不时抬头看她——她的右脚落地时明显有些滞涩，但每次我问她，她都只是摆摆手：“没事，就是有点酸。”
首到那个转身动作——“咔”。
一声细微的脆响，简简整个人猛地僵住，脸色瞬间煞白。她单脚跳了两步，跌坐在地上，手指死死攥住脚踝，指节都泛了青。
“简简！”我冲过去，她的脚踝己经肿得像个小馒头，皮肤发烫。
“别大惊小怪……”她倒吸着冷气，却还扯出一个笑，“就是扭了一下，休息会儿就好。”
我瞪着她：“你现在立刻告诉哥哥和嫂子。”
“不行！”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下周就是艺考摸底考，现在停训就完了！”她的声音压得极低，眼睛里闪着倔强的光，“珊珊，帮我瞒几天，就几天……”
铁打酒的味道在宿舍里弥漫了三天。
简简每晚偷偷擦药，疼得龇牙咧嘴也不敢出声。白天训练时，她硬撑着做完整套舞蹈，只有我能看见她咬破的下唇和发抖的小腿。
摸底考当天，她甚至往舞鞋里塞了软垫，粉底盖住脚踝的青紫。可当她在旋转中再次落地时——
“啊！”
她摔在地上的声音像一记闷锤。全场寂静，考官手里的笔“啪嗒”掉在地上。
医院的灯光冷白刺眼。
“韧带拉伤，骨膜轻微撕裂。”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严厉，“再晚两天，骨头都要磨出问题了！”
病床上的简简缩了缩脖子，手指揪着被单。哥哥站在床边，白大褂都没脱，镜片后的眼睛黑沉沉的。苏婉婷抱臂靠在墙边，高跟鞋一下一下点着地板——这是她发怒的前兆。
“刘简简。”哥哥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解释。”
简简的睫毛颤了颤，声音细如蚊呐：“我、我就是怕耽误考试……”
“耽误考试？”苏婉婷突然冷笑一声，高跟鞋“咔”地一跺，“你要是跳成终身残疾，是不是连高考都不用考了？！”
简简的眼泪“唰”地下来了。我往前一步想挡她，却被哥哥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还有你，珊珊。”他转向我，指尖在病历上敲了敲，“帮她隐瞒？你是她姐姐还是她共犯？”
我的喉咙发紧：“我劝过她，但她……”
“但她倔，你就由着她胡闹？”苏婉婷打断我，红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线，“你们是一个组合！她倒下了，你一个人去艺考？”
简简突然哭出声：“对不起……我只是不想拖后腿……”
哥哥长叹一口气，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再开口时，声音终于软了下来：“艺考不是唯一的路。明年三月还有第二次考核，现在养伤才是正经事。”
苏婉婷走过来，指尖戳了戳简简的额头：“再敢逞强，我就把你绑在床上首到高考！”语气凶狠，手却轻轻理了理简简汗湿的刘海。
简简抽噎着点头，突然伸手拽住苏婉婷的衣角：“嫂子……我错了。”
苏婉婷僵住了，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哥哥别过脸咳嗽一声，嘴角却翘了起来。
回家的车上，简简的脚被固定成笨拙的石膏包。
她歪头靠在我肩上，突然小声说：“其实……明年再考也挺好的。”
我捏了捏她的手：“嗯？”
窗外的霓虹灯掠过她的脸，映亮一抹狡黠的笑：“这样我们就能多蹭几个月嫂子的煲汤了。”
后视镜里，开车的哥哥手一抖，方向盘差点打滑。副驾驶的苏婉婷假装没听见，却伸手悄悄拧了一下他的胳膊。
夜风灌进车窗，带着初秋的桂花香。疼痛、眼泪和挨骂的夜晚，终究会变成未来某天，西人围坐喝汤时的笑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