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也懒得跟他说话。”陆老爷子早就习惯了陆修烨的冷漠。
他没有和沈落初结婚之前,他几乎都是这个德行,只是这半年来,他身边的人,都渐渐忘了他本来的样子。
沈落初叹了一口气,“爸,我是不是做错了?”
“你想要终止治疗吗?”陆老爷子不答反问。
沈落初沉默了,她和史密斯医生约定的治疗,一共是七次,治疗过程,的确是比她想象当中的,更加难捱和痛苦,可她从来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
陆老爷子已经知道了她的答案,“从你自己的角度来说,身体是你自己的,你当然有权利做任何的决定。”
“但……,站在那个臭小子的角度,你的确错了。”
陆老爷子语重心长的说道,“丫头,你知道吗,那个臭小子已经联系了史密斯医生,而且每天都会把你身体的恢复情况告诉他,再请医生斟酌用药。”
沈落初震惊的抬起头,她怎么忘了史密斯医生,她可是信誓旦旦的说过,自己绝对不会被陆修烨发现的。
陆修烨该不会真的以史密斯医生违背约定,而撤了投资吧?
“他没有撤回投资。”陆老爷子看出了沈落初的担心,“也没有提出终止对你的治疗。”
“嗯?”
“很意外?”
沈落初呆愣的点头。
“给你讲个故事?”
故事?沈落初不知道话题,怎么就突然转换到了讲故事的阶段,但还是乖巧的点头。
“我和那个臭小子的母亲,刚在一起的时候,也会经常吵架,现在回想起来,我都已经不记得为了什么吵。”
陆老爷子的神色很温和,“我只记得,当时的我很别扭,明明想跟她亲近,却还要表现自己的高冷。”
“那个时候,我总是半夜偷偷的跑到她的房间,像个傻子一样趴在她床边,就为了安静的看看她,然后再悄无声息的离开,第二天再假装很生气。”
“但我们两个不论怎么冷战,或者怎么吵,我都不允许有人说她一个不字,哪怕是我自己的父母也不行。”
“陆修烨那个臭小子,跟我一模一样,要是说,这世界上有什么是他不想做的,那一定是跟你疏远,跟你分开。”
“我们不会分开。”沈落初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口,等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陆老爷子摸着下巴笑了笑,“我知道,我还知道,他之所以不想你接受治疗,也是因为这个。”
“丫头。”陆老爷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
“你不会知道,当你心爱的人躺在病床上,而你却无无能为力时,你会有多无助,多彷徨。”
“就算你权势通天,就算你身价百亿,你也不过是个,只能不断祈求上苍的可怜人。”
沈落初清楚的看到了陆老爷子眼中浓浓的苦涩……
她早就听说过,陆老爷子和老夫人之间的感情,所有人都说他们夫妻情深,可到底情深到了什么程度,她直到今天才明白。
情深到哪怕过了几十年,陆老爷子提起她的时候,眼中仍是满满的爱意,
情深到再次提请她的病重,他依然痛彻心扉,
情深到他提起她的时候,就好像回到了过去。
“可是,这些……,他懂。”陆老爷子叹了一口气。
“是我不好,当年他母亲病重的时候,曾经迁怒他,责备他,冷落他。”
“那个时候,他母亲跟我生了好大好大的气。”
“直到她闭眼之前,还不放心的一再告诫我,不准我欺负他。”
“我……”陆老爷子顿了顿,“我好像还是做的不好,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交代。”
沈落初突然明白,陆老爷子突然跑来,跟她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他理解她,所以愿意帮她,但他爱陆修烨,所以他愿意将自己最脆弱的地方,展示给沈落初看。
告诉她,陆修烨的为难和内心的纠结拉扯。
他真的有很好的照顾陆修烨。
“爸,您做的很好,陆修烨是一个特别特别好的人。”沈落初说道。
“您也是特别特别好的人,我想,妈妈也是特别好的人,很遗憾,我没有机会真的认识她。”
“她是特别好的人,特别特别好。”陆老爷子像个词穷的孩子,只能用最为笨拙的方式,强调他爱人的美好。
陆老爷子看着沈落初,“丫头,你是一个好孩子,我想她也会喜欢你,只是做父母的,总是希望在夫妻争吵上面,自己的孩子,能被更多的包容一些。”
“你别看那个臭小子那么高的个子,其实他很需要你多宠着一点,哄着一点的。”
“你试试,他真的很好哄。”
沈落初发觉,陆老爷子和陆修烨真的很像,居然话都说得一模一样。
“我知道了。”沈落初点头,“爸,你放心。”
“嗯,我放心,有你在他身边,我们都应该放心的。”
沈落初闻言,微微蹙眉,她觉得陆老爷子这话说得有些奇怪,但是到底哪里奇怪,她又说不出来。
……
夜里,沈落初沉沉的睡着,陆修烨轻手轻脚的推开了门,走到床边,缓缓的蹲下身,看着床上的人。
他的目光深邃,眼睛眨也不眨,那副认真的模样,好像是要把眼前人刻印在心里一样。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淡淡的月光,透过窗帘映射进来,柔和的洒在陆修烨的面庞上,为他增添了几分孤冷的气质,可他的目光却是温柔的。
他伸出手,隔空描绘沈落初的五官,他从眉骨开始,一点一点的移动,直到从她的下巴,一路走到她心口的位置停住。
他想住进这里,想要沈落初不论做什么事情,都能先想想他……
陆修烨并不怪她坚持治疗,只是怪她不曾想过,她这么冲动行事后,他面对她昏迷不醒的时候,心会有多痛。
陆修烨不知道在那里蹲了多久,直到腿都麻了,才站起身,准备悄无声息的离开。
可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他的手被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