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寂问:“圣旨可下来了?”
“未曾,但拟好了,左右不过三五日的事。”
冷昱豊急得搓手:“你可得在此之前打消父皇的念头,本宫实在是……”
“可知晓具体婚期?”
“今年中秋前夕。”
只有半年……
云寂脑中过一遍能握在手中的人,若加紧联络一番,再用些非常手段,或可赶在此之前。
“五殿下请回吧。”
宁文远此时悠悠起身,神色自如:“我宁家受陛下爱重,自是不胜惶恐,哪能随意辜负圣心?今日之言还望殿下莫要再提。”
“寂儿,送送五殿下。”
云寂站着没动。
宁文远上前两步,正想呵斥,却见云寂缓缓回头,锐利的鹰眸扫来,宛若一把出鞘之剑,首首刺向他。
宁文远心头一震,寒意从脚底首窜头顶。
见惯了云寂恭顺的模样,此刻瞧见这般眼神,竟让他心生惧意。
到底是久经官场的,宁文远很快回神,提高音调:“寂儿。”
二人对视几息。
云寂收敛气势,抬手:“五殿下,请。”
父亲惯喜做两手准备,若自己将另一条路截断,权重自然倾斜。
是他心急了。
冷昱豊不知二人有何打算,见云寂的态度,应当是不会答应,可丞相那边……
他边往外走边同云寂小声道:“云大人可有把握?”
云寂不答反问:“五殿下当真对那个位置无感?若有丞相府助力,殿下坐上高位,依旧可随心所欲,您喜爱的那些个秦楼楚馆的姑娘们……”
冷昱豊头摇如拨浪鼓:“云大人低声些!”
他做贼似的左顾右盼,圆脸贴近云寂道:“本宫只是欣赏姑娘们身姿,并未做出那狎妓之事,你便莫要试探了,本宫只言一点,卯时上朝,本宫起不来身……”
云寂微睁了眸子,颇有些错愕。
冷昱豊滔滔不绝,手甚至搭上云寂肩头:“再有那些个老臣们,叨叨起来没完没了,本宫一听便只想打瞌睡,若有那空闲,本宫逗逗鸟儿,听听曲儿不好吗?”
云寂安静听着,悉心分辨他言中真假,便觉此人当真只想悠闲度日,江山大计他不愿、亦无能承担。
不过,此人倒是有些小才,或能一用。
“五殿下,您既真心相谈,那微臣便也实意以待,关于舍妹之事,再耽误您片刻……”
送走冷昱豊,云寂再次回到鹤安堂。
宁文远还等在堂中,云寂进来,二人回想起那一眼,面儿上都有些微妙。
“寂儿……”
云寂出声打断:“父亲方才只是不想五皇子疑心,所以才推脱,孩儿冲撞父亲实属不该,望父亲恕罪。”
说是恕罪,光打断长辈之言便是无状了,宁文远哪里瞧不出他此刻的傲然。
他的倚仗是什么?
云寂道:“孩儿今日同瑶瑶去了落月庵。”
无甚关联的一句话,却叫宁文远心头猛地一抽。
以这孩子的脑子,婉婉在他面前还不是白纸一张?
见宁文远不语,云寂又道:“五殿下己答应助孩儿。”
助他?助什么?
宁文远面色几番变化,云寂却不再开口。
十几年的栽培之情,养育之恩,他亦想给对方留些脸面,何况,他还是瑶瑶的父亲,自己将来的岳丈。
“罢了。”
宁文远终是败下阵:“随我去书房。”
三更的梆子敲过,丞相府的书房依旧亮着灯烛,而许久未有动静的楚王府,此时又抬了一具尸体出角门。
打更人无意撞见,慌忙绕路。
“殿下,民女替您宽衣……”
凌烟阁内,施羽诺忍住颤抖,轻轻褪去冷昱辰的里衣。
如今的施羽诺,没有半点即将做王妃的喜悦,反而终日惶惶。
只因从行宫回来后,冷昱辰便对她用了刑,除开脸和手露在外面的皮肤且算正常,衣衫下便没一块好皮……
而今东陵蔓草己经寻到,她还得替冷昱辰解毒。
施羽诺取出银针,强忍的镇定终究无法阻止针尖的晃动。
“啧,怕什么?”
冷昱辰指尖从施羽诺面上划过:“你安安分分的,本王便不会对你如何,毕竟……你是本王亲口要的人。”
施羽诺手一抖,银针未扎到穴位。
她仓皇跪地,砰砰磕起了头:“民女错了……殿下饶了民女这回……殿下,民女还要替您施针、熬药、准备药浴……呜呜呜……”
此刻的她像是见到阎王索命,涕泪横流,额上磕红了也不停下。
冷昱辰缓缓抹去洇出的血珠,温和笑道:“羽诺这是作甚?你是本王将来的王妃,本王又怎会因为一点小事便罚你,快起来。”
施羽诺最是怕他提“王妃”二字。
她是真知错了,她不该惹这个男人,更不该逼病入膏肓的父亲,用所剩不多的日子去换取自己攀上王府的机会。
入京不过月余,她见识了世家女子的谋算手腕,更体验了皇家折磨人的刑罚……
她一个小小医女,凭什么觉得自己换口吃食的本事,便能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
“起来,本王不想说第三遍。”冷昱辰神色逐渐阴冷。
施羽诺战战兢兢起身,顾不得自己沾了灰的白衣,擦擦额头便又替冷昱辰施针。
她深知,一旦冷昱辰解了毒,她便无用了,可她想活下去……
施羽诺稍稍减缓入针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