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旧货市场，阳光正好。云璃慢条斯理地咽下最后一口素菜包，妞妞满足地舔着手指上的油花。刚清净不到三秒，一个身影就“飘”到了摊位前——字面意义上的飘。
来人是个年轻小伙，顶着两个硕大无比、堪比国宝的黑眼圈，脸色苍白得像刷了层墙灰，脚步虚浮，仿佛下一秒就要原地羽化登仙。他穿着皱巴巴的格子衬衫，头发乱成鸡窝，眼神涣散中透着深深的惊恐。
“噗通！” 他几乎是栽倒在云璃面前的小马扎上，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大…大师！救命！我…我快不行了！有…有鬼啊！天天晚上压我！压得我喘不上气！睁不开眼！我都三天没合眼了！再这样下去…我…我代码还没写完…就要猝死了啊呜呜呜…” 说着说着，这七尺男儿竟带上了哭腔。
云璃破碎的金眸淡淡扫过他头顶。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阴冷怨气，如同湿冷的藤蔓，死死缠绕在他身上，尤其盘踞在肩颈和后背！那怨气并非凶煞，反而带着一股浓烈的…不甘和某种诡异的“痴缠”？
“鬼压床？”云璃嘶哑的声音响起，带着点凉飕飕的意味，“上周三，晚上八点左右，幸福路十字路口。一辆闯红灯的渣土车，撞飞了一个穿红裙子、高跟鞋的姑娘。当时，你就在马路对面等公交，是不是？”
“！！！” 程序员小哥（张伟）瞬间僵成了石雕！眼珠子瞪得几乎要脱眶而出！那晚血腥恐怖的画面瞬间涌入脑海！他嘴唇哆嗦着，半天才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您…您怎么…连…连这都知道？！”
“知道？”云璃面具下似乎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破碎的金眸锐利地穿透张伟，落在他空无一物的后背，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转述”感，“我还知道，你看完那惨烈一幕，下意识嘀咕了一句：‘啧啧，年纪轻轻的，长得还挺漂亮…可惜了。’”
“轰——！” 张伟只觉得一道炸雷在脑子里爆开！浑身汗毛倒竖！那晚他确实被吓懵了，看着那倒在血泊里的红裙身影，脑子一抽，鬼使神差地就小声嘀咕了那么一句！纯粹是惊吓过度的口不择言！
“可惜了？”云璃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奇异的、模仿女声的尖细和幽怨，金眸首勾勾盯着张伟身后的空气，“人家姑娘可听得真真儿的！这会儿正趴你背上，搂着你脖子，凑你耳朵边上问呢：‘小哥哥~~~你说我哪里可惜了呀？~~~是这张脸可惜了？~~~还是这双腿可惜了呀？~~~要不…你好好看看？~~~’”
“嗷——！！！”
张伟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整个人像被高压电击中，猛地从马扎上弹跳起来！双手疯狂地拍打、抓挠自己的后背和脖子，仿佛真有什么冰冷滑腻的东西缠在那里！他原地转圈，又蹦又跳，涕泪横流：“下去！下去啊！姑奶奶我错了！我嘴贱！我该打！求您放过我吧！我…我给您烧纸！烧别墅！烧跑车！烧最新款手机！求您了——！”
那惊恐万状、手舞足蹈的样子，活像在跳一出驱魔版“霹雳舞”。周围早起遛弯的大爷大妈看得目瞪口呆，想笑又觉得瘆得慌。
云璃看着张伟这“群魔乱舞”的架势，破碎的金眸里没什么波澜。她慢悠悠地从妞妞的小布兜里又摸出一张空白的黄符纸（存货告急），用那秃头朱砂笔，蘸了点唾沫（围观群众再次皱眉），在上面飞快地画了几笔谁也看不懂的鬼画符。
“行了，”她嘶哑地打断张伟的“舞蹈”，“别嚎了。人家姑娘就是不甘心，想找个‘觉得她可惜’的人说说话。你倒好，吓得跟个鹌鹑似的。” 她指尖一弹，那张鬼画符“咻”地飞出，无火自燃，化作一点幽蓝火星，瞬间没入张伟后背缠绕的浓郁怨气中！
“嗡！”
空气仿佛轻轻震荡了一下。张伟只觉得后背那股如影随形、冰冷刺骨的沉重感和窒息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纠缠了他几天的阴冷怨气，在那点幽蓝火星的引导下，如同被无形的手温柔抚平、梳理，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带着释然和淡淡委屈的叹息，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张伟的动作猛地停住，僵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后背…空了？那种被死死缠住、压得喘不过气的感觉…真的消失了！他试探性地扭了扭脖子，活动了一下肩膀——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她走了？”张伟惊魂未定，声音还在抖。
“走了。”云璃收起笔，声音恢复平淡，“去她该去的地方了。以后…”她瞥了张伟一眼，“…少看热闹，管好嘴。漂亮姑娘，活着夸，死了…就别瞎可惜了。容易招事儿。”
张伟脸一红，想起自己那句惹祸的“可惜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抹了把脸上的冷汗和眼泪，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和后怕涌上心头。
“谢谢大师！谢谢您救命之恩！”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云璃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手忙脚乱地掏钱包，把里面所有的现金——十几张红票子和一堆零钱——一股脑全掏出来，塞到云璃面前的破碗里，看那厚度，至少两千开外！
“钱！钱您收着！不够我…我手机扫码转账！您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那股熟悉的暖流再次带着一丝净化的清凉感涌入体内。左脸颊靠近鬓角发际线处，又一小块约莫铜钱大小的诅咒黑纹无声褪去！
新生的肌肤细腻光洁，如同初雪般莹白，散发着淡淡的、宁静的微光。第五块“玉斑”悄然浮现，与前西块在狰狞的诅咒画布上连成一片小小的“净土”。体内流转的神力，又凝实温润了一分，带着安抚灵魂后的平和。
云璃看着破碗里那叠厚厚的钞票，又看看还跪在地上、一脸“我终于活过来了”的张伟。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
“行了，起来吧。代码写不完，可比鬼压床要命多了。赶紧回去…补觉。” 她顿了顿，“下次再‘可惜’谁，记得先看看背后。”
张伟闻言，下意识地猛一回头，确认背后空空如也，才长长松了口气，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连连道谢，然后像是生怕再被什么缠上似的，连滚带爬地跑了，背影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轻快（和一点残留的腿软）。
妞妞在旁边，好奇地看着张伟跑远，又看看云璃脸上新添的“小月亮”，奶声奶气地问：“姐姐，那个哥哥…以后还敢乱说话吗？”
云璃伸手，轻轻揉了揉妞妞的小脑袋，破碎的金眸在晨光下流转着微光，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
“谁知道呢？但愿…他长记性了。”
阳光暖暖地洒在摊位上，破碗里的钞票映着光。市场里，新的一天，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喧闹，再无半分阴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