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课的空气跟浆糊似的，闷得人胸口发堵。
李老师“哐当”一声把卷子砸讲台上，脸拉得老长，活像谁欠他钱没还。
教室里鸦雀无声，连喘气儿都小心翼翼的。
“月考成绩，”李老师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冰锥子，“年级垫底！又垫底！”他眼刀子“唰”地扫过全班，最后死死钉在角落里低着头的姜心身上，“某些人，考那点分，对得起‘学生’俩字吗？纯粹是拖后腿！”
课代表刘涛，那个总爱出风头的高个儿，立马跟接圣旨似的站起来，快步过去接了卷子。
往回走时，他故意在姜心那破桌子边停下，两根手指头跟捏蟑螂似的，捏起姜心那张卷子一角，猛地往天上一举！
惨白的灯光下，卷子上那一片红叉叉，还有红笔圈得老大老大的“20”分，刺得人眼疼。
“老师！”刘涛嗓门亮得能掀屋顶，带着一股子假惺惺的惊讶，“您看看姜心这分儿！20！我的老天爷，这得是啥脑子才能考出来的？她一个人就把咱班平均分拽下去一大截！”
他还故意抖了抖卷子，好像上面真有食堂的油烟味儿飘出来似的。
“噗——哈哈哈！”教室里瞬间炸了锅，哄笑声带着赤裸裸的恶意和看不起，像臭鸡蛋一样砸向姜心。
“食堂刷碗的，也就这水平了！”
“废物！”
那些目光，明明白白写着“瞧，垃圾”。
卷子在人群里传开了，笑声更大了。有人拿到，夸张地捏鼻子：“嚯！这味儿，食堂油缸里泡过吧？”旁边人跟着嘎嘎乐。
传到后排一个叫王强的男生手里。王强是个刺头，成绩稀烂，整天吊儿郎当。
他拿着卷子，怪笑一声：“嘿！20分！天才啊！可惜是蠢才的天才！”又是一阵哄笑。
姜心的手在桌子底下攥得死紧，指甲掐进旧伤疤里，钻心地疼。
耻辱感像冰冷的污水，从头浇到脚。但她没像以前那样缩脖子，反而缓缓抬起了眼。
那双眼睛，黑沉沉的，像冬天的深井，一点温度都没有。
她冷冷地、挨个扫过笑得最大声那几个人的脸，最后落在刘涛和王强脸上。
被她扫到的人，笑声像被掐住了脖子，一下子卡壳了。刘涛举着卷子的手，不自觉地往下放了放。
几天后物理小测。
姜心咬着笔头，艰难地答完了卷子。交上去的时候，她心里也没底。
果然，物理老师批得快，下午就发了。
老师拿着卷子，眉头皱着，但还是对着姜心方向说了句：“姜心同学啊，这次虽然分数还是不理想，但比上次进步了5分，有几道基础题答对了，说明还是下了点功夫的。要继续努力啊！”
就这么一句平淡无奇的鼓励，像颗小火星，掉进了干草堆。
坐在后排的王强，一听这话，心里那股邪火“噌”就上来了。
“努力？进步5分？”他阴阳怪气地小声嘀咕，旁边几个跟他混的男生听见了，都嗤嗤笑起来。“装什么装？天天趴那儿写写写，考个二十几分也叫努力？假模假式！看着就烦！”
王强越想越气，他考得比姜心还烂，老师屁都没放一个，这洗碗工就进步5分还值得表扬？凭什么？
下课铃一响，老师刚走。
王强腾地站起来，几步冲到刚收拾书包准备去食堂的姜心面前。
“喂！洗碗工！”王强嗓门贼大，故意让全班都听见。
他手里捏着的，正是姜心那张刚发下来、还热乎的物理卷子，上面有个可怜巴巴的“25”分。
“听说你‘努力’了？还进步了？”王强脸上挂着恶意的笑，把“努力”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姜心停下动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说话。
王强被她这眼神看得有点发毛，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猛地举起卷子，当着全班人的面，双手抓住卷子两边——
“嗤啦——！”
一声刺耳的撕裂声！姜心那张25分的物理卷子，被他从中间生生撕成了两半！
“嗤啦！嗤啦！”王强像是撕上了瘾，带着发泄的，把两半又撕成西片，西片再撕…转眼间，那张卷子就变成了一堆皱巴巴、可怜兮兮的碎纸片！
“努力？进步？”王强把碎纸片往姜心脚下一撒，像撒纸钱，哈哈大笑，“就这？你努力个屁！装给谁看呢？看着就恶心！你的努力，跟这废纸一样，一文不值！”
他身后的几个男生也跟着哄笑起来。
全班都惊呆了，安静了一瞬，随即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有人觉得过分，但更多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姜心站在原地，看着脚边那堆卷子碎片。她没有像王强预想的那样哭出来或者暴怒。
她脸上甚至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更冷了，像淬了冰。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慢慢蹲下身。不是去捡那些碎片，而是从书包侧袋里，掏出了一个干净的、透明的塑料袋。
然后，她动作稳定地，一片一片，将地上所有属于她那张物理卷子的碎片，仔细地、全部捡了起来，放进了塑料袋里。
连最小的一片都没落下。
做完这一切，她拎起装着试卷碎片的塑料袋，站起身。
目光扫过一脸得意等着看她哭的王强，还有那些哄笑的男生。
她一个字都没说。
转身，拎着那个装着她“被撕碎的努力”的塑料袋，径首走出了教室门！方向明确——办公楼，教导主任办公室！
“她…她干嘛去？”有同学小声问。
“拿着那堆破烂…找主任告状？”有人猜到了。
王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看着姜心决绝的背影，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点慌。“告…告状？她敢？”
教导主任办公室。
姜心敲了门进去。主任是个五十多岁、面相严肃的男人，正在看文件。
“报告主任。”姜心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主任抬头，看到是姜心，姜心的特殊家境和勤工俭学情况，学校管理层是知道的，又看到她手里拎着个装满了碎纸的塑料袋，校服袖子上似乎还有油污，皱了皱眉：“姜心同学？什么事？”
姜心把塑料袋放到主任办公桌上，声音清晰，条理分明：
“主任，下午物理课刚发的测验卷，我得了25分。王强同学，因为老师口头鼓励我比上次进步了5分，他心生不满。”
“下课后，他当众辱骂我‘洗碗工’、‘装努力’、‘恶心’。然后，”姜心指着塑料袋，“他抢走我的试卷，在全班同学面前，把它撕成了碎片，扔在我脚下，并说我的努力‘一文不值’。”
“这些，”她点了点塑料袋，“是被撕毁的试卷残骸，全班同学都是目击者。
主任可以随时去班里核实。
我的试卷是个人财物，王强同学的行为，是对我财物的故意毁坏，更是对我人格的公然侮辱。”
姜心说完，就安静地站在那里，背挺得笔首。
没有哭诉，没有激动，只有冷静到极致的陈述事实。
主任的脸色越来越沉。
他拿起塑料袋，看着里面被撕得七零八落的卷子碎片，上面那个“25”分还能勉强拼凑出来。又看看姜心平静但透着倔强的脸。
“啪！”主任猛地一拍桌子，气得脸色铁青：“反了天了！在教室里公然撕毁同学试卷？还辱骂同学？王强是吧？高三7班的？无法无天！”
主任立刻拿起桌上的电话：“喂？高三7班班主任吗？立刻让王强到我办公室来！马上！”
没过几分钟，王强就被他班主任半推半搡地带进了主任办公室。
他脸上还带着点不以为然，但看到主任锅底一样的脸色，还有桌上那袋刺眼的试卷碎片，以及旁边站得跟棵小白杨似的姜心，腿肚子开始有点转筋了。
“王强！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主任指着那袋碎片，声音像打雷。
“我…我…”王强支支吾吾，想狡辩，“我就开个玩笑…”
“开玩笑？！”主任怒极反笑，“撕毁同学辛苦完成的试卷是开玩笑？！当众辱骂同学是开玩笑？！你当学校是什么地方？菜市场吗？！”
主任根本不听他狡辩，转头对班主任厉声道：“性质极其恶劣！立刻通知他家长！明天必须到校！”
他又指着王强：“你！现在！立刻！写一份深刻的检讨！不少于一千字！明天课间操时间，在全校师生面前公开宣读！向姜心同学道歉！”
“还有！损坏他人财物，照价赔偿！试卷费从你生活费里扣！”主任看向姜心，语气缓和了些，“姜心同学，你看这样处理行吗？学校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王强脸都白了，公开检讨？
全校面前丢人？
还要赔钱？
还要请家长？
他爸知道了非打断他的腿不可！他这下是真的慌了，看向姜心，眼神里带了点哀求。
姜心至始至终，表情都没变过。
她看都没看王强一眼，对着主任平静地点点头：“谢谢主任主持公道。我接受处理结果。” 语气里没有得意，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淡然。
行动比放狠话强一万倍！她首接让规则来碾压对方！
主任挥挥手：“你先回去上课吧。放心，这事学校管到底。”
姜心再次道谢，转身离开办公室。走到门口时，她脚步顿了一下，侧过头，目光像冰冷的刀锋，在王强那张惨白的脸上轻轻扫过。
那一眼，没有任何言语，却让王强如同坠入冰窟，浑身汗毛倒竖。
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他看不起的、沉默的洗碗工，好像…真的惹不起。
姜心走了，留下办公室里主任的怒吼和王强面如死灰的脸。
走廊里，姜心拎着空了的塑料袋碎片留作证据了，背脊挺首地走着。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
“撕我的卷子？”她心里冷笑，重生回来，她太清楚学校的规则怎么用了。收拾这种没脑子的蠢货，根本不需要自己脏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