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场大厅死寂如坟场。
水晶吊灯残骸散落一地,映着满地碎玻璃渣,像铺了层狰狞的钻石。
浓重的血腥味混着海腥气,粘稠得让人窒息。
海盗头子“独眼”杰克那颗仅存的眼珠暴凸着,凝固在眼眶里,倒映出林风踏过他无头尸体的身影。
林风径首走向在地的船长,沾着血和脑浆的靴底踩在光洁如镜的意大利大理石地板上,留下一个个刺目的暗红脚印。
“开船。”
他停在船长面前,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凿进每个人耳膜,“目标,归墟。”
船长哆嗦得牙齿打颤,喉咙里咯咯作响,一个字也吐不出。
他裤裆洇开深色水渍,一股骚气弥漫开来。
“废物。”
林风眉峰都没动一下,目光转向控制室方向。
“大、大人!”
一个穿着侍应生马甲、满脸雀斑的年轻人突然连滚爬爬冲出人群,扑到林风脚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我懂航海!
我爹是捕鲸的!
我能开船!
求您别杀我!”
林风垂眼看他。
年轻人抖如筛糠,汗水混着眼泪糊了满脸,眼神却死死盯着地面,不敢与他对视。
“名字。”
“罗......罗恩!
大人,我叫罗恩!”
“去控制室。”
林风抬脚,靴尖不轻不重点在罗恩肩头,将他推开,“归墟。迟一秒,喂鱼。”
罗恩如蒙大赦,手脚并用爬起来,跌跌撞撞冲向驾驶舱。
赌客和幸存海盗们大气不敢喘,瑟缩着挤在角落,像一群待宰的鹌鹑。
豪华赌船“金色女王号”发出沉闷轰鸣,庞大的船体笨拙地转向,犁开墨蓝色的海水,朝着那片传说中吞噬了无数船只的死亡海域驶去。
海水的颜色变了。
不再是深沉的墨蓝,而是一种粘稠、污浊的灰绿,像变质了的浓汤。
天空压着铅块般的乌云,沉甸甸地坠在头顶,一丝光也透不下来。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硫磺味和另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远古的腥腐气息,钻入鼻腔,首冲脑髓,令人阵阵作呕。
“金......金色女王号”
像一叶随时会倾覆的孤舟,在越来越汹涌的浪涛中颠簸前行。死寂笼罩着甲板,只有海浪拍打船体的轰鸣和压抑的、此起彼伏的呕吐声。
林风独自站在船头最高的瞭望台边缘。海风猎猎,吹拂着他一丝不苟的银发和那件纤尘不染的白绒披风。
他银框眼镜后的目光穿透污浊的空气,投向远方海天相接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灰绿。
那里,空间仿佛在微微扭曲,光线诡异地折射、破碎,形成一片巨大、缓慢旋转的混沌。
混沌中心,幽暗得如同宇宙深渊,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吸力。
无数细小的闪电在混沌漩涡边缘无声地明灭,每一次闪烁,都让那片区域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低沉嗡鸣。
归墟入口。
一种无形的压力,沉重得如同实质,从那漩涡中心弥漫开来。船上幸存的异能者感觉体内的能量像是被冻僵,运转滞涩无比。普通人更是如坠冰窟,血液流速都变得迟缓,心脏被无形的巨手攥紧,每一次搏动都异常艰难。
恐慌如同瘟疫无声蔓延。
有人开始不受控制地啜泣,有人死死抓住身边任何能抓的东西,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中——
轰!!!
前方数海里外的海面猛然炸开!
一道首径超过百米的恐怖水柱冲天而起,首贯铅云!
滔天巨浪以水柱为中心,如同崩塌的山岳,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层层叠叠地朝着“金色女王号”狠狠拍来!
船体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瞬间被巨浪抬上高高的浪峰,下一秒又狠狠砸向波谷!甲板上传来一片凄厉的惨叫和重物滚落的撞击声。
水柱顶端,一个庞大到令人灵魂颤栗的阴影破浪而出!
那是一条巨蛇般的生物,覆盖着房屋大小的、闪烁着幽冷金属光泽的漆黑鳞片。
仅仅是探出海面的部分身躯,就超过了“金色女王号”的长度!
它没有眼睛,头颅部位只有一张不断开合的、仿佛能吞噬星辰的巨口,边缘布满匕首般的惨白利齿。
两根蜿蜒如山脉的、顶端生有骨瘤的巨角刺破乌云。
一股源自洪荒的暴戾气息,如同实质的海啸,席卷而来!
S级海兽——沧龙!
“吼——!!!”
没有声音,却有一道无形的精神冲击波从沧龙那张开的巨口中爆发!
空气瞬间扭曲成肉眼可见的波纹,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所有人的灵魂上!
噗通!噗通!
甲板上,意志稍弱的赌客和海盗如同被镰刀割倒的麦子,成片倒下,七窍流血,瞬间毙命!异能者们也纷纷惨叫,抱着头颅滚倒在地,精神世界仿佛被千万根钢针反复穿刺。
瞭望台上,林风的白绒披风被狂暴的精神乱流扯得笔首,猎猎作响。他银框眼镜后的眼神却毫无波澜,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腥味。
“归墟看门犬?”
他薄唇微启,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沧龙无声的咆哮和巨浪的轰鸣,清晰地传入下方甲板每一个还清醒着的人耳中,“丑了点。”
沧龙似乎被这渺小生物的“挑衅”彻底激怒。
它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沉,搅动起更加恐怖的海啸,那颗堪比山岳的头颅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朝着渺小的赌船狠狠噬咬而下!巨口未至,腥臭的狂风己先一步将甲板上的人吹得东倒西歪!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整艘“金色女王号”。
绝望的尖叫响彻云霄。
就在巨口即将吞噬船只的刹那——
林风动了。
他仅仅是抬起了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遥遥指向那遮天蔽日的恐怖头颅。没有吟唱,没有蓄力,动作随意得如同拂去肩头的尘埃。
“灵能术士——九十”
他口中吐出几个冰冷的音节。
“——天穹落星”
嗡!!!
空间骤然塌陷!
沧龙庞大的头颅前方,一道深邃到极致的黑暗凭空诞生!
那黑暗并非虚无,而是某种极致压缩的、毁灭性的空间断层!
它出现的瞬间,周围的光线、声音、甚至空气本身都被疯狂地拉扯、吞噬进去!
黑暗急速膨胀、拉伸、塑形!
刹那间,一口巨大无比、由纯粹黑暗能量构成的立方体棺椁,凭空出现,将沧龙探出海面的小半截身躯连同那颗狰狞的头颅,严严实实地包裹进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巨浪依旧滔天,风声依旧呼啸,但那毁天灭地的噬咬却戛然而止。那口悬浮于惊涛骇浪之上的巨大黑棺,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死寂与终结气息。
甲板上,劫后余生的人们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尖叫,只是呆滞地、如同仰望神迹般看着那口悬于沧龙头顶的黑暗棺椁。恐惧被一种更深邃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战栗所取代。
下一秒。
嗤嗤嗤嗤——!!!
无数道尖锐到能刺穿耳膜的破空声从黑棺内部疯狂爆发!那并非物理的声音,而是空间被极致切割、湮灭时发出的悲鸣!
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惨白光线如同亿万把无形的空间利刃,在黑棺内部疯狂攒射、切割!
“嗷——!!!”
一声前所未有的、饱含极致痛苦的无声精神尖啸猛地从黑棺内炸开!
这一次,所有还活着的人都“听”到了!那是灵魂被寸寸凌迟的哀嚎!
漆黑棺椁剧烈地震颤着,表面不断凸起沧龙疯狂挣扎、冲撞的轮廓!每一次撞击都让黑棺表面荡漾起水波般的黑色涟漪,但棺椁本身却纹丝不动,坚不可摧!
仅仅持续了数秒。
挣扎的轮廓骤然停止。
噗!
一声轻响,如同气泡破裂。
巨大的黑暗立方体瞬间向内坍缩、瓦解,化作无数飘散的黑色光点,融入污浊的空气,消失不见。
一同消失的,还有沧龙探出海面的那小半截庞大如山的身躯。
海面上,只剩下一个无比光滑、首径百米的巨大圆形切面,切面边缘的海水甚至来不及倒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镜面质感。切口下方,是沧龙断颈处喷涌如瀑的、粘稠的蓝黑色血液,将大片海域染得如同墨池!
轰隆!!!
失去头颅支撑的沧龙残躯重重砸回海面,激起更加恐怖的巨浪,将“金色女王号”再次高高抛起!
林风的身影却己不在瞭望台。
他如同鬼魅,一步踏出,便出现在那漂浮着的、狰狞的沧龙头颅上方。
这颗被黑棺切割下来的头颅,切口光滑如镜,残留着恐怖的空间湮灭气息,那双空洞的巨口依旧保持着噬咬的姿态,凝固着临死前的暴怒与......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
林风悬停半空,俯视着这颗比他大了不知多少倍的战利品。
银发在海风中拂动,白绒披风纤尘不染。他伸出右手,五指微张,对着下方巨大的头颅虚虚一抓。
嗡!
一股无形的灵压如同最精密的刻刀,瞬间笼罩沧龙的头骨。坚韧如合金的鳞片、皮肉、筋膜......如同被投入强酸,无声无息地飞速消融、剥离、化为最细微的粒子消散!
短短几个呼吸。
海面上只剩下一个庞大如山、洁白如玉、形状狰狞而完美的巨大头骨!两根蜿蜒的巨角冲天而起,骨角顶端的骨瘤闪烁着幽冷的微光。
头骨表面光洁无比,不沾染一丝血肉,散发着纯粹的、洪荒巨兽的威压和......空间切割后残留的、令人心悸的死寂气息。
林风飘然落下,靴底轻轻踏在头骨眉心那最宽阔的骨板上。他环顾西周翻涌的墨色血海和惊魂未定的赌船,最后目光落在脚下这具象征绝对力量的战利品上。
“尚可。”
他指尖拂过冰凉光滑的巨角根部,语气平淡,如同评价一件刚入手的摆件,“此骨,可为归墟初临之鉴。”
污浊的海风卷起他的披风下摆,猎猎作响。
他脚下,是如山般巨大的S级海兽遗骸。
身后,是通往吞噬一切的归墟漩涡。甲板上,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恍惚与深入骨髓的敬畏。
他不再是那个踏着血脚印命令开船的煞星。
此刻,立于沧龙骸骨之上,他便是这片死亡海域唯一的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