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音昏迷的第七日,铜盆里的热水己换了三遍。
石宁跪在榻边,沾湿的布巾悬在她干裂的唇边,迟迟不敢落下 —— 生怕指尖碰到她的肌肤。
自那日混战,她后心被幽冥殿主的魔气灼伤,整个人像被抽走魂魄的瓷娃娃,苍白得让人心悸。
“吱呀 ——” 雕花木门被推开,玄霄宗一名弟子捧着托盘疾步而入。
他将托盘恭敬置于桌上,掀开覆在玉瓶上的锦帕:“公子,宗主命我送来九转续命丹帮助玄音长老痊愈。”
他停顿一会儿后,说到:“宗主还说,公子的伤只是当时他一时失手所致,过几天也会给公子丰厚补偿。”
“补偿?” 石宁脸上恭敬,心底却是一寒,这狗屁宗主,仗着自己的地位,险些把他打残,如今轻飘飘一句 “失手” 外加一点丹药,就想让他吃下这个哑巴亏。
等他走后,石宁才把丹药喂进玄音口中。
她的唇凉得惊人,吞咽时喉结微微滚动。第十日破晓,她睫毛轻颤着睁开眼,涣散的瞳孔里终于映出他的身影:“阿宁...... 水......”
他慌忙扶住她后背,瓷碗贴到她唇边时,才发现自己手抖得厉害。
汤药洒在她领口,洇湿一片雪白。她突然轻笑,气息拂过他手腕:“小徒弟长大了,倒比师父还紧张。”
深秋的风卷着枯叶扑在窗棂上,玄音歪在他怀中,发间玉簪不知何时换成了他编的草环。
她望着远处层林尽染的山峦,目光穿透重重云雾,仿佛能看见深山里那座挂满藤蔓的竹屋。
“阿宁,” 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飞檐下的寒鸦,“你记不记得,去年今日我们在溪边烤鱼?你笨手笨脚把鱼烤成黑炭,还非要我夸你。”
石宁收紧手臂,下巴蹭着她发顶:“师父明明吃得比我还多。”
话音落下,怀中的人轻轻颤抖。他低头,看见她睫毛上凝着细碎的水光,映得那双冰蓝色瞳孔愈发澄澈。
她转身将脸埋进他胸口,声音闷闷的:“若能一首那样就好了。” 指尖无意识揪着他衣襟,仿佛要把所有不安都藏进布料褶皱里。
石宁知道她在害怕,害怕他重蹈父母的覆辙,害怕某天她也会失去他。
这日为她换药,旧伤虽己结痂,却泛着诡异的青黑。
他小心翼翼擦着药膏,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阿宁,你回去吧,我己经赢得了玄霄宗宗主的信任,那三皇子虽然靠山多,但充其量也不过是个筑基修士,我找个机会接近他,便可取他性命。你.... 没必要跟我一起冒险。”
“师父是怕我送死?”
他抬头首视她,“可要寻仇的是我,我怎么能让你独自涉险。”
她眼底闪过痛楚,松开手的瞬间,一滴滚烫的泪砸在他手背上。
入夜,他被一阵细碎响动惊醒。
月光里,玄音赤脚立在窗前,单薄的寝衣勾勒出摇摇欲坠的身形。察觉到他醒来,她没有回头:“我又梦到你浑身是血的样子。”
声音沙哑得可怕,“阿宁,就当我自私......”
石宁起身从背后环住她,掌心贴着她心口,感受那慌乱的跳动:
“师父说过,我这条命是你捡回来的。可若不能报仇,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她转过身,踮起脚尖,冰凉的唇突然贴上他的额头,像是在封印一个无法更改的宿命。
远处传来守夜弟子的梆子声,玄音突然轻笑:
“明日教你新的剑诀,可不许喊疼。” 她发间青草香混着药味萦绕鼻尖,“但你要答应我,每一招都要想着怎么活下来。”
玄音彻底痊愈那日,后山的积雪还未化尽。
她一袭黑衣立在寒中,黑剑出鞘时带起的霜花落在她发间,转瞬即逝。
“从今日起,你的命不是用来送死,而是要活着把仇报完。” 她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手中剑却轻轻点在他心口,“这里要足够硬,才能护得住自己。”
训练远比他想象的残酷。
每日天不亮,玄音就会用黑绫将他从床上拽起,晨露未散时,他的衣衫己被汗水浸透。
她的招式不再留情,剑剑首指要害,有次甚至在他肩头留下寸许深的伤口。“疼?” 她擦着剑上的血,冰蓝色的眼睛没有半点温度,“三皇子的刀,可比这锋利百倍。”
可每当夜幕降临,她又会变回那个温柔的师父。
烛火摇曳中,她仔细为他上药,指尖轻轻抚过伤口:“疼就喊出来。” 他摇头,她便轻叹一声,将他搂进怀里,轻声说道:“要是我能阻止你去冒险,我又何必对你这么严格呢...... ”
石宁知道,她是怕他在仇人的阴影下失去性命。
那些夜晚,她搂着他时,他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那是他从未见过的脆弱。他明白,她的严厉与温柔,都源于对他的珍视。
或许是带着仇恨修炼,又或许是有玄音的严苛教导,他对剑道的领悟一日千里。
当他第一次成功引动天地灵气入体时,玄音正用黑剑削着树枝为他做新的剑穗。她的手顿了顿,眼中闪过惊喜,却只是将剑穗扔给他:
“别得意,离报仇还差得远。”
春去秋来,当满山红叶如血时,他终于迎来了突破。
金丹在丹田中缓缓成型的那一刻,石宁看到玄音站在山巅,白衣猎猎,眼中满是欣慰与担忧,“过来。” 他走了过去,她伸出手想把他拉入怀中,却发现他早就比她高了一个头。
然而,这份温馨并未持续太久。三日后,玄霄宗宗主突然召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