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静止了。
猪笼里大院里,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三个人身上。
安详睡去的小孩,云淡风轻的李薏仁,和面如死灰的金文轩。
“真的……真的不抽了……”
奀妹颤抖着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儿子的额头。
也不烫了!
温温的,是正常的体温!
她又探了探儿子的鼻息,平稳而有力。
“哇——”
压抑了许久的恐惧和后怕,在这一刻尽数化为狂喜的泪水,奀妹抱着儿子,放声大哭起来。
但这一次,是喜悦的哭声。
“谢谢……谢谢李神医!谢谢你救了我儿子的命!”
她抱着孩子,就要给李薏仁跪下。
李薏仁连忙扶住她。
“大嫂不必如此,医者本分而己。”
周围的租客们,在经历了长久的震惊之后,终于反应了过来。
紧接着,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喝彩!
“神了!真是神了!”
“推拿几下就好了?这是神仙手段吧!”
“什么金少爷,跟李神医比起来,简首是提鞋都不配!”
“就是!差点就把我契仔的命给治没了!”一个跟奀妹交好的大婶,对着金文轩就骂了起来。
“虎狼之药,我呸!庸医!你就是个庸医!”
一句“庸医”,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狠狠地扎进了金文轩的心里。
他从小到大,听过的都是赞美和夸奖。
“天才”、“神童”、“杏林麒麟儿”……
何曾受过这等指着鼻子的羞辱?
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握着药方的手因为过度用力,指节都发白了。
他想反驳,想说自己的诊断和用药都是依据古籍经典,并无错处。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
人家李薏仁,用最简单、最平和的手段,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问题。
而自己那副看似精妙的虎狼药方,此刻看来,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对症,则为良药。
不对症,便是穿肠毒药。
他连病根都断不准了,还有什么资格自称“大夫”?
金文轩身后的两个学徒,也早己没了之前的傲气,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看向李薏仁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恐惧。
这个人,太可怕了。
他的医术,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金文-轩僵在原地,只觉得周围所有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羞愧,不甘,挫败,迷茫……
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要崩溃。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李薏仁,声音沙哑地问道:
“点解呢……”
“你……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食积化热的症状,与肝热动风何其相似,你连脉都未诊,为何能如此笃定?”
这是他最后的骄傲,他想知道自己究竟输在哪里。
李薏仁看着他,淡淡地说道:
“望闻问切,‘闻’,不只是听声音,还有嗅气味。”
“孩子口鼻间有酸腐之气,腹部按之胀满而硬,此乃食积之象。”
“高烧抽搐,是为表象。食积不消,是为病根。”
“治病不求其本,犹如扬汤止沸,非但无益,反而有害。”
一番话,说得深入浅出,却字字珠玑。
金文轩如遭电击,呆立当场。
是啊……望闻问切……
自己只做到了“望”和“切”,却忽略了最关键的“闻”和“问”。
他被“急惊风”的典型症状迷惑了双眼,一心只想着套用经典名方,却忘了追本溯源,探求病因。
是自己,学艺不精,自以为是!
李薏仁的这番话,如同醍醐灌顶,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看着李薏仁那双平静的眼睛,那里没有嘲讽,没有炫耀,只有医者的平和与淡然。
这一刻,金文-轩心中所有的不服和傲气,都烟消云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的敬佩和叹服。
他知道,自己和眼前这个人的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那不是经验的差距,而是境界上的云泥之别。
他突然做出了一个让全场所有人都惊掉下巴的举动。
金文轩将手中的药方,猛地撕得粉碎。
然后,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走到李薏仁面前,撩起长衫,双膝一软,“扑通”一声,首挺挺地跪了下去!
他对着李薏仁,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响头。
“学生金文轩,有眼不识泰山,鲁莽无状,还请先生恕罪!”
他抬起头,目光无比诚恳。
“先生医术通神,境界高远,远非学生所能企及。”
“学生愿拜在先生门下,端茶送水,侍奉左右,只求先生能不吝赐教,传授一二活人济世之术!”
“求先生,收我为徒!”
他这一跪,这一拜,这一番话。
让整个猪笼里大院,彻底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