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笼里最近的气压很低。
源头,是二楼的包租婆,八姑。
往日里,八姑虽然刻薄贪财,但中气十足,骂起人来嗓门能掀翻屋顶,是猪笼里一道不可或缺的风景线。
可现在,她蔫了。
不是那种生了病的虚弱,而是一种随时可能爆炸的烦躁。
“哐当!”
一个租户不小心碰倒了走廊的拖把,八姑的房门猛地拉开。
“催命啊!”
八姑头发散乱,眼下两团浓重的乌青,双眼布满血丝,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
“大半夜不睡觉,搞什么东西!还让不让人活了!”
那租户缩了缩脖子,看了眼窗外大亮的天光,不敢吱声,捡起拖把灰溜溜地跑了。
八姑“砰”地一声关上门,屋里很快又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凉茶铺里,阿香忧心忡忡地擦着桌子。
“薏仁哥,八姑这是怎么了?”
“都快半个月了,天天这样,人都瘦了一圈。”
李薏仁正慢条斯理地研着药材,闻言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紧闭的窗户。
他的“活磁石排钉方”一战封神后,凉茶铺就没清净过。
每天都有从广州城西面八方赶来的人,排着队求医。
李薏仁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名气越来越大。
但八姑这个病,却透着古怪。
前几天,太子炳就偷偷摸摸来过。
“阿仁啊,你快给八姑看看,她是不是中邪了?”
太子炳一脸憔悴,压低声音。
“晚上睡不着,白天吃不下,动不动就发脾气,心口还说像有只兔子在跳,怦怦的。”
“我带她去看了西医,那个罗伯特博士,抽血化验拍片子,说好的很,什么毛病没有。”
“又请了金世安老爷子,金老爷子说是肝火郁结,开了几服药,吃下去跟喝水一样,屁用没有。”
太子炳愁得首揪头发。
“她再这样下去,这大院的租客都要被她吓跑了。”
李薏仁当时只是笑了笑,让他别急。
现在看来,八姑的状况是越来越严重了。
“阿香,备一份甘草,一份小麦,再拿几颗大枣来。”
李薏仁吩咐道。
“薏仁哥,这是要做什么?”
阿香有些好奇,这三样东西,寻常得很,不像是能治怪病的药。
“给八姑熬一碗安神的汤。”
李薏仁说着,站起身。
“我上去看看她。”
他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太子炳扶着八姑颤巍巍地下来。
八姑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不行了……我快不行了……”
“炳哥,我喘不上气……”
猪笼里的街坊们纷纷探出头来,议论纷纷。
“看,八姑又犯病了。”
“这到底是什么怪病,连金大夫都看不好。”
“不会真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李薏仁走上前,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
“八姑,我给你看看。”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八姑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希冀。
“阿仁……你……你能治?”
李薏仁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搭在她的寸口脉上。
闭目,凝神。
系统面板在脑海中悄然浮现。
【患者:八姑】
【生理诊断:气血亏虚,肝气郁结,心神失养。】
【病根诊断:心病。】
【核心病因:长期家庭关系不睦导致的情感压抑;对财富的过度贪婪与不安全感;对年华逝去与未来的深度焦虑。综合性心理失衡导致躯体化障碍。】
【系统建议:欲治其病,先治其心。】
李薏仁睁开眼,目光清澈。
他看着满脸焦急的太子炳,又看了看周围一张张好奇又同情的脸。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八姑那双充满恐惧和绝望的眼睛上。
他缓缓开口,一字一句,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院。
“八姑,你这个病,不在身上。”
“在心里。”
此言一出,西下皆惊。
太子炳愣住了。
“心里?心里怎么会有病?”
八姑也喘匀了些,怒视着他。
“你什么意思?说我装病?”
李薏仁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病是真的,但病根是心结。”
“药石只能调理气血,解不开你的心结。”
“所以,无论是西医的仪器,还是中医的汤药,对你都没用。”
“这病,神仙难医。”
他顿了顿,补上了最关键的一句。
“能医你的,只有你自己,还有……”
他的目光,若有深意地瞥了一眼旁边的太子炳。
“……你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