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间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在周临的尸体上投下青灰色的冷光。
林乔盯着解剖台上那张过于年轻的脸——三十五岁的富豪此刻皮肤紧绷得像个大学生，连法令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唯有微微张开的嘴唇里透出一股甜腻的腐臭味，像是有人往他喉咙里灌了一大桶过期酸奶。
法医的镊子从胃袋里夹出一团乳白色胶状物时，林乔的指甲不自觉地掐进了掌心。
那种特殊的半流体质地她太熟悉了，每次夜班清点货架时，冰柜最下层那排明治保加利亚酸奶的包装盒内壁上，总会挂着几滴这样黏稠的液体。
“PH值异常，含有大量动物胶原蛋白和……”法医将样本举到灯下，凝胶在灯光中折射出诡异的彩虹纹路，“某种类似水母毒素的神经活性物质。”
冷藏柜突然发出“咔嗒”一声响，吓得助理法医打翻了托盘。
林乔却死死盯着尸体的胃部——那些本该粉红的黏膜此刻呈现出珍珠母贝的光泽，随着解剖无影灯的移动，表面竟浮现出细密的鳞状纹路，像极了便利店冰柜内壁结霜的图案。
她鬼使神差地摸出手机，调出上周便利店的监控截图。
凌晨3:33分的画面里，梦游般的自己正把酸奶盒举到嘴边，而冰柜玻璃反射中，那个脖颈有缝合线的女人就贴在她背后，腐烂的指尖按在包装盒上，指甲缝里渗出的黄绿色脓液正混入酸奶。
“瞳孔检查。”主刀法医的声音突然变得干涩。
镊子撑开的眼皮下，周临的眼球像两颗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玻璃珠。
本该扩散的瞳孔依然保持着针尖大小，最深处隐约有东西在游动。
林乔俯身时，一滴冷汗从她额头坠落在尸体眼球上——霎时间，整个瞳仁像被搅动的咖啡般旋转起来，浮出一张扭曲的人脸。
那张脸她见过，在蝉衣当铺的传单背面，在傩戏团剥下的人皮面具里，此刻它正用缝线般的嘴唇对她做出口型：“三日寿命换一个答案。”
解剖室的门突然被风撞开，裹着消毒水味的穿堂风掀翻了器械盘。
林乔在金属坠地的脆响中回头，看见个穿藏青色制服的女人站在走廊阴影里，旗袍开衩处露出的脚踝上缠着锁链纹身——和她手腕上如出一辙的图案正在渗出细小的血珠。
“李主任？”助理法医疑惑地望向女人胸前的名牌。
林乔却注意到对方垂在身侧的右手：小指缺了一截。
监控录像里那个“自己“残缺的手指突然在记忆中闪回，她猛地抓起周临放在证物袋里的手机，屏幕在她触碰的瞬间自动亮起，锁屏照片是周临死前两小时的自拍，背景里穿旗袍的女人正在给宾客分发蓝色胶囊。
而宴会厅角落的阴影中，渊客的锁链正缠在某位侍者的脖子上。
“叮——”
新消息提示音在死寂的解剖室炸响。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带着血滴图标的推送：“您预定的眼角膜典当套餐己生效，首付三日寿命可享VIP包厢服务。”
配图是便利店冷柜的俯拍照，第三层空缺的位置摆着个透明培养皿，里面漂浮着一对连着视神经的眼球，标签上写着“周临·余量23天”。
林乔抬头时，旗袍女人己经无声地贴到解剖台前，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正拨弄周临胃里的酸奶残渣。
那些胶状物在她指尖蠕动重组，渐渐凝成微型的人形，张开没有牙齿的嘴咬住她的手套。
“酸奶只是载体。”女人突然开口，声音像坏掉的老式录音机，“真正的好东西是泡在里面的'蝉衣'。”
她掀开旗袍下摆，大腿内侧的皮肤布满了正在蠕动的锁链纹身，“要试试最新批次的寿命胶囊吗？用你的便利店员工折扣可以打九折。”
解剖刀从林乔耳边飞过，钉进女人身后的不锈钢柜门。
渊客不知何时出现在通风管道口，锁链缠在腰间的铜钱正发出高频震颤。
他跃下的瞬间，林乔看见他金色瞳孔里映出的恐怖景象——整个太平间的尸体都坐了起来，每张年轻的死人脸上都凝固着和周临一模一样的微笑，他们大张的嘴里，酸奶状的白色蠕虫正喷泉般涌出。
“跑！”渊客的锁链绞住旗袍女人的脖子，却在接触纹身的瞬间迸出火星，“去便利店冰柜找1997年的生产批次！”
林乔撞开安全通道的门，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咔咔”声。她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些尸体正在把自己胃里的酸奶残渣呕出来，凝结成新的“寿命胶囊”。
周临的手机在她口袋里持续震动，最新消息是一张动态图片：便利店的监控画面里，冰柜第三层正在渗出淡蓝色的液体，而日期显示是三天后的午夜——正是锁魂链纹身预计抵达她心脏的时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