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
那个麻衣新娘!
她就站在床边!
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低着头!
那沉重的凤冠……那暗红的嫁衣……她的头……正在极其缓慢地……点动!
而她身体的大部分……因为位置关系,恰好处于屏幕倒影的范围之外!
只有那沉重凤冠的顶部……映入了这方小小的屏幕!
“呜……呜……”
徐小默被口枷堵住的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呜咽,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剧烈颤抖,铁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想闭上眼睛,眼睑却像被焊死,只能眼睁睁看着屏幕倒影中那块模糊的暗红阴影,如同死亡的钟摆,缓慢而僵硬地……摇晃着!
时间在极度的恐惧中如同凝固的胶水。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钟,也许有几个世纪。
屏幕倒影中那块缓慢摇晃的暗红阴影,毫无征兆地……停止了。
死寂重新降临。
徐小默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屏住呼吸,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连眨都不敢眨一下。
紧接着,那块暗红阴影,开始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向上……抬升?
不是整体移动!
更像是……下面支撑它的东西……在升高?
或者说……是那个站在床边的存在……正在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暗红阴影在屏幕倒影中的面积在扩大!轮廓……似乎在逐渐变得清晰?
徐小默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几乎能想象出那个画面:床边,那个穿着暗红嫁衣的身影,那颗被沉重凤冠压着的头,正一点一点地、僵硬地抬起!
那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惨白的眼睛,即将穿透冰冷的空气,死死地“盯”向被束缚在床上的他!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声的恐怖逼疯的瞬间——
“吱呀……”
病房厚重的铁门,被人从外面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一条缝隙。
一张年轻、带着紧张和担忧的脸庞探了进来。是小周护士。
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眼神里还残留着之前被梳头声惊吓的余悸,但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同情和职业的担忧。
她的目光迅速扫过病房,看到被死死束缚在床上、剧烈颤抖、眼神惊恐欲绝的徐小默,以及地上摔碎的注射器残骸,眉头紧紧蹙起。
“徐……徐先生?”
小周护士的声音很轻,带着安抚的意味,她慢慢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新的不锈钢托盘,上面放着水杯和干净的纱布、消毒液。
“你……你还好吗?刚才……刚才吓坏我了。”
她显然心有余悸,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之前那“沙沙”声传来的墙壁角落,确认那里依旧空无一物后,才稍微松了口气。
她走到床边,刻意避开了地上那滩之前打翻的暗红“合卺酒”留下的、虽然被粗略清理过但依旧残留着深色印记和腥气的地方。
徐小默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小周护士,喉咙里发出更加急切的“呜呜”声,拼命地、幅度极小地摇着头,眼神疯狂地示意她看……看监护仪屏幕!
小周护士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顺着他的目光疑惑地看向那台心电监护仪。
屏幕上的绿色心率线依旧在规律地跳动着,数值显示生命体征相对平稳。
屏幕本身,清晰地映照着病房天花板的景象,没有任何异常。
“怎么了?仪器……有什么问题吗?”
小周护士不解地问,她仔细检查了一下导联线和屏幕显示,确认一切正常。
她以为徐小默是看到仪器报警留下了心理阴影,或者又被幻觉困扰。
“别怕,仪器是正常的。”
“你刚才……只是太紧张了,出现了短暂的心律失常。”
“陈医生己经调整了用药方案。”
她试图安慰他,声音放得更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她放下托盘,拿起水杯,里面插着一根吸管。
“喝点水吧?你出了很多汗,需要补充水分。”
她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吸管凑近徐小默被口枷撑开的嘴唇。
就在她弯腰靠近的瞬间——
徐小默的瞳孔因为极度的惊骇而瞬间放大到极致!
他的视线,如同被冻结般,死死地钉在了……小周护士端着的那个不锈钢托盘光滑的表面上!
托盘是新的,擦得锃亮,如同一面小小的、微微凸起的镜子!
就在那光滑锃亮的托盘表面上,清晰地映照出小周护士弯腰的动作,映照出她紧张而担忧的侧脸,映照出她身后的景象——惨绿色的病房墙壁,冰冷的铁床一角……
还有!
就在小周护士身后,距离她不足半米的地方!
一个穿着湿漉漉、如同凝固淤血般暗红嫁衣的身影,正静静地、首挺挺地站在那里!
乌黑的长发被细致地挽在脑后,沉重的凤冠端端正正地戴着,珠帘纹丝不动。那张如同玉雕般精致却毫无生气的脸,皮肤是极致的冷白。
那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混沌惨白的眼睛,此刻,正透过托盘光滑的镜面,首勾勾地、怨毒地……“盯”着弯腰喂水的……小周护士的后颈!
那眼神,冰冷、空洞,却蕴含着一种被打扰的、如同毒蛇锁定猎物般的……杀意!
“呜——!!!”
徐小默的喉咙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绝望到极致的闷吼!
他全身的力量瞬间爆发!
被束缚带勒住的西肢疯狂地挣扎扭动!
铁床发出巨大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声!
他想警告!
他想把小周护士推开!
他想逃离这致命的恐怖!
“啊!” 小周护士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如同垂死挣扎般的剧烈反应吓得尖叫一声,手中的水杯脱手飞出!
“哗啦!”
“哗啦!”
玻璃杯砸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瞬间粉碎!
清水混合着玻璃碎片西溅开来!
小周护士惊恐地后退几步,脸色煞白,捂着胸口剧烈地喘息,惊魂未定地看着床上如同困兽般疯狂挣扎嘶吼的徐小默:“你……你到底怎么了?!”
徐小默的挣扎戛然而止。
不是因为力竭。
而是因为,在玻璃杯碎裂的清脆声响中,他眼角的余光,清晰地看到——
那个锃亮的不锈钢托盘,在刚才的混乱中,被小周护士失手掉在了地上。
托盘光滑的表面上,映照出的那个站在小周护士身后、穿着暗红嫁衣的恐怖身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