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时宁听着院外的叫骂,脚步由远及近,眸色一沉。
重新躺回散发霉味的破旧棉絮上。
“砰!”
柴房门板被一脚踹开。
门口光线被一个身影完全遮挡,正是管事张婆子。
她身后跟着两个持棍的家丁。
张婆子三角眼扫过柴房,落在床上微微起伏的身影上。
“呦,还真是命硬,还不赶快自个儿爬起来。”她撇嘴,声音尖利。
姜时宁挣扎着坐起身,缓缓抬头,那双眼睛平静得可怕。
张婆子莫名打了个寒颤,随即恼羞成怒。
“小贱人,瞪什么瞪!”
她扬起巴掌就要扇下去。
“一个晦气的丧门星,还敢瞪老娘?老娘今儿非撕烂你的嘴!”
“哐当!”
一道苍老身影急匆匆从门外冲入,手中粗瓷碗摔碎。
来人正是原主的奶娘刘氏。
她噗通跪倒,死死抱住张婆子裤腿,涕泪横流。
“张管事,您高抬贵手,饶了二小姐吧!”
“二小姐她才刚醒,身子骨弱得很,经不起您这一巴掌啊!”
张婆子被抱住,动弹不得,更是火冒三丈,一脚踹在刘氏肩上。
刘氏闷哼一声,却未被踹开。
“张管事,您行行好。有什么您冲老奴来。”
张婆子斜睨着地上的刘氏,满脸鄙夷。
“刘婆子,我看你是越老越糊涂了!跟着这么个不中用的主子,能有什么好下场?”
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丁立刻附和,声音尖细,
“就是!克死亲娘的灾星!庄子上但凡有点不如意,都是她克的!”
“可不是嘛!离这种晦气的人远点,免得沾染了霉运!”
几个下人的哄笑声。
夹杂着“克星”、“灾星”的恶毒字眼,在柴房中格外刺耳。
刘氏气得浑身发抖,只能紧紧地抱着张婆子的腿,护着床上的少女。
“咳咳咳——”
姜时宁突然剧烈咳嗽,身体蜷缩成一团。
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小姐!"刘氏惊叫,立刻松开张婆子,扑向床边。
"小姐您怎么了?别吓老奴啊!"
她颤抖着手扶住姜时宁,生怕弄疼了她。
血滴溅在灰色被褥上,刺目惊心。
“血!她……她咳血了!”一个家丁指着姜时宁嘴角的血,声音都变了调。
张婆子扬起的手掌僵在半空,脸色瞬间煞白。
"你……你咳血了?"
这个时代,咳血意味着肺痨。
肺痨,会传染,会死人!
张婆子像被烧红的铁烫到,猛地后退。
“你……天杀的,你……你该不会是得了那要命的肺痨吧?!”
姜时宁虚弱地擦去嘴角血迹,气若游丝:“我也不知道……落水后就这样……胸口疼得厉害……喘不上气......”
声音越来越小,脸色惨白如纸。
“张管事!”刘氏急得涕泪横流,“求您了,快去请个郎中来看看吧!二小姐她还这么年轻,不能就这么……”
“请大夫?”张婆子尖声打断,“你疯了不成?”
她指着床上的姜时宁,满脸厌恶:“这种晦气东西,她也配?”
"再说了,这明摆着是肺痨!大夫来了也是白搭,还要搭上诊金!"
刘氏跪地磕头:"奴婢求您了!就当积德行善,救救二小姐吧!"
"积德?"张婆子冷笑,"跟这个克星积什么德?她活着就是庄子的灾星!"
"不行就是不行!"
张婆子一脚踢开还在磕头的刘氏。
庄子上出了肺痨病人,这可了得!
更要命的是——
“该死的!早知道昨天就该把这小贱人捆了送过去!”
张婆子一拍大腿,满脸的肥肉都在颤抖。
她刚要到手的五两银子,热乎乎的银子就这么飞了!
“都怪你这个痨病鬼,你怎么不早点死,偏偏这时候咳血,诚心跟老娘作对!”
她指着姜时宁破口大骂,这个扫把星!活着祸害人,死了也不让人省心!”
“晦气!真是晦气!倒了八辈子血霉!”
她恶狠狠指着床上的姜时宁,眼中满是厌恶。
"锁死门!谁都不许靠近!"
“张管事,不行啊!这样小姐会死的。”刘氏跪地,头磕得咚咚响。
"哼!又是个瞎眼的。你就和这个灾星在里头等死吧!也省了口粮。敢出来传染人,老娘扒了你的皮!"
她带着两个家丁连滚带爬地逃离。
"咔嚓!"
沉重的门板被锁死。
柴房内陷入昏暗。
姜时宁坐首身体,用指尖抹去嘴角血迹。
刘氏跪着爬到床边,泪如雨下:"二小姐,都是老奴没用,没能保护好您……"
"您别怕,老奴陪着您……"
“奶娘,我没事。”姜时宁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她抬起苍白的手,轻轻擦去刘氏脸上的泪痕。
“我若真得了肺痨,恐怕我们现在都己经死了。”
刘氏一愣,不解地看着她。
姜时宁的目光落在自己还沾着血迹的指尖上。
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唇角的血,眼神冰冷地像淬了毒的刀子。
“想活下去,有时候就得对自己狠一点。一点血,换一条命,值了。”
刘氏震惊地,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二小姐……您……"
姜时宁没有理会刘氏的震惊,她环顾这间破败的柴房,目光最终落在自己瘦弱无力、布满掐痕的手上。
她缓缓握紧拳头,感受着这具身体里传来的虚弱感,眼中杀意却如凝固的寒冰。
"奶娘,"她声音平静地问道,"如今外面可有能联系上的人。?"
刘氏擦了擦眼泪,哽咽道:"红菱,红菱在厨房帮工,她若知道我们被困的消息,定会偷跑过来......"
姜时宁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张婆子如今以为我得了痨病,定不会再让人管我的死活,巴不得我早死,好摆脱我这个灾星。"
她顿了顿,"如果红菱来,你想办法让她弄些吃食和生姜紫砂糖之类的。"
"二小姐要生姜和紫砂糖?"
"嗯,哪怕只是一小块也好。"姜时宁声音平静,"我这身子太虚寒,需要暖一暖。她在厨房干活,总有机会接触到。"
刘氏有些意外,二小姐何时懂得这些。
她顿了顿,眼神望向紧锁的门板,声音低沉而坚定。
"想复仇,得先有力气活下去。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