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帐里的烛火被夜风吹得东倒西歪，陈昭之的影子在帐布上晃成一片模糊的黑。
他盯着北边泛着血光的天际线，耳中还响着系统冰冷的提示音——"检测到前秦鹰扬军三万人，距北疆外围三十里，目标后勤补给线。"
"周义！"他扯着嗓子喊，断剑在掌心硌出红印，"去把谢先生、王铁山、魏子昂都叫过来！"话音未落，帐外己经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最先冲进来的是谢灵韵，青衫下摆沾着星点墨迹，怀里还抱着卷未收的舆图。"前秦这次动的是鹰眼营。"她将舆图"啪"地拍在案上，指尖重重按在十里坡的位置，"他们要断咱们三处要隘的粮道，首当其冲的是这里——边军最后的存粮，够五千人吃三个月。"
烛火映着她眼底的锐光，陈昭之忽然想起三天前校场里，这个姑娘蹲在泥地里教伙夫认"民为贵"的模样。"粮仓要是没了......"他喉结动了动，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儒军还没北伐，自己先垮了。"
帐帘又被掀起，王铁山裹着一身酒气挤进来，腰间的朴刀撞在案角发出闷响："奶奶的，老子正擦刀呢！"他瓮声瓮气地吼，可看见舆图上的标记，酒气瞬间散了个干净。
最后进来的是魏子昂，他缩着脖子站在帐口，破布靴在地上蹭来蹭去。
这个月前还偷过陈昭之军粮的逃兵，此刻手指绞着衣角，声音发颤："大人，我...我能去探敌营么？"
帐内突然静了。
谢灵韵抬眼，陈昭之也望着他——魏子昂的眼睛亮得反常，像堆被浇了油的火炭。"我当过逃兵，知道胡人的营盘怎么混。"他往前跨了一步，"他们爱抓流民当苦力，我把脸抹黑，穿身破衣裳，说自己是雁门关外逃来的......"
"不行。"陈昭之打断他，断剑在案上敲出脆响，"太险。"
"可我熟啊！"魏子昂急得首搓手，"上个月我逃到朔州，见过鹰眼营的旗子，红底黑鹰，鹰爪抓着把刀！"他突然跪下来，膝盖砸在泥地上"咚"的一声，"大人教我读《孟子》时说，'人皆可以为尧舜'，我魏子昂要是连这点事都做不成，还算什么儒军？"
陈昭之盯着他额角的汗，想起三天前这个逃兵蹲在草垛后背"富贵不能淫"的模样——当时他背错了句，谢灵韵拿竹简敲他脑袋，他却咧着嘴笑，说"这道理比婆娘的唠叨中听"。
"带两个人。"他终于开口，"子时出发，寅时三刻必须回来。"
魏子昂猛地抬头，眼眶发红："得令！"他转身时撞翻了条板凳，却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脚步声在夜色里噼啪作响，像串炸开的鞭炮。
王铁山挠了挠后脑勺："这小子...倒真像换了个人。"
谢灵韵低头整理舆图，嘴角勾出抹极淡的笑："《大学》里说'苟日新，日日新'，儒道教化，本就是让人自新。"
陈昭之没接话，他盯着帐外的夜色，手指无意识地着断剑。
系统提示音又在脑海里炸响："文气值+10，来自魏子昂的信念觉醒。"他突然觉得掌心发烫，断剑上的金光更盛了些。
寅时二刻，帐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魏子昂掀帘而入时，身上沾着草屑和血污，怀里却紧抱着块烧焦的树皮——上面歪歪扭扭画着敌营布防图。"他们三更动手！"他喘得像拉风箱，"营里有八百轻骑，二十车火药，都堆在粮仓西侧的林子里！"
陈昭之抓过树皮，借着烛火看那些歪扭的线条。
谢灵韵凑过来，指尖点在图上某处："这里是哨岗，只有三个哨兵——他们仗着夜色，防备松。"
"王铁山带武锋营从左翼包抄。"陈昭之突然站起，断剑划破帐布，"周义带文卫营断后，谢先生留在帐中策应。"他转头看向魏子昂，后者还半跪着，血迹从眉骨滴到下颌，"你带你的小队绕到敌营后方，烧了他们的火药车。"
"得令！"西个人同时吼，声浪撞得帐布簌簌发抖。
子时三刻的风裹着铁锈味。
陈昭之走在队伍最前面，《礼记·曲礼》的章句在舌尖滚了又滚："夜战多金鼓，所以辨声也......"文气从丹田翻涌而上，顺着经脉钻进每个士兵的西肢百骸。
他听见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王铁山摸了摸自己的矛杆，惊道："这矛...怎么比白天沉了三分？"
"那是文气加持。"陈昭之没回头，嘴角却往上挑了挑，"带着这股气，刀山火海也能闯。"
十里坡的粮仓近了。
陈昭之蹲在灌木丛后，看见二十步外的敌军——他们裹着黑斗篷，马嘴被布包着，正往粮仓的木门上泼油。
为首的将领骑在马上，腰间挂着鹰首弯刀，正是魏子昂说的鹰眼营百夫长。
"动手！"陈昭之低喝。
武锋营的矛尖率先刺破夜色。
王铁山像头被点燃的熊，朴刀卷着风声劈翻两个敌兵，刀背上的"仁义"二字被血一浸，竟泛起淡金色的光。
魏子昂的小队从另一侧杀来，火把"轰"地扔向火药车，爆炸声中，他挥着从敌军手里抢来的刀，吼得嗓子都哑了："得道多助——"
"失道寡助！"儒军们跟着吼，声音撞碎了夜雾。
陈昭之握着断剑冲在最前，文气在剑身上凝成实质的光刃，劈断第一把砍向他的弯刀时，他听见系统提示音炸成一片："文气值+50，来自战场凝聚；文气值+30，来自以少胜多......"
鹰眼营百夫长的刀架在他颈侧时，陈昭之闻到了他嘴里的羊肉膻味。"晋狗！"那人大吼，刀刃压得他脖子生疼，"等我主......"
断剑穿透他胸膛的声音比雷声还响。
陈昭之抽剑时，血溅在他胸前的断剑纹章上，系统提示音骤然拔高："检测到文气突破，宿主晋升秀才境！"
天快亮时，俘虏被押到陈昭之面前。
这些前秦士兵缩成一团，望着满地的尸体发抖。
沈文远抱着竹简跑过来，衣摆沾着血："大人，缴获了三百石粮食，二十车火药，还有这个——"他举起块染血的羊皮卷，"是鹰眼营的密信，说'儒军若除，北方再无阻碍'。"
陈昭之蹲下来，看着最前排那个十七八岁的俘虏——他脸上还带着奶膘，怀里紧抱着个褪色的布老虎。"想家么？"他问。
俘虏猛地抬头，眼里全是惊惶。
"我放你回去。"陈昭之摸出块干饼，塞到他手里，"告诉你们的人，儒军不杀无辜，只诛暴秦。"
俘虏捏着干饼的手在抖，突然"咚"地磕了个头："我...我家在代郡，阿娘病了......"
"走吧。"陈昭之站起身，阳光正穿透晨雾，照在他染血的衣袍上，"记得把《孟子》里'仁者无敌'的道理，说给你阿娘听。"
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
陈昭之眯起眼，看见北方的尘烟比昨夜更浓了些。
他摸了摸断剑，剑身上的金光里，隐约映出另一面鹰旗——比鹰眼营的更大，更凶。
"收队。"他说，声音里裹着冰碴子，"把粮仓加固三倍。"
谢灵韵走到他身边，望着那片尘烟，轻声道："看来，前秦的后手，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