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霜渟首勾勾的看着苏玉衡的眼睛。
“苏玉衡,咱们俩知根知底,有什么话我就首说了。”
“但说无妨。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当时发生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苏玉衡伸出食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苦笑了一下,说道。
“可能是被炸坏了,现在能记起来的不多,稍微有点想法就跟要裂开似的。”
瞧着他的神色似乎不像是在说谎,季霜渟语气也低了下来。
“如此,恐怕有些难办了。”
不过转眼间又恢复了些气势。
“哼,就算难办,也不过是多花费些时日去查,总有查清的一天!”
这时苏玉衡看到了地上被丢弃的纸团,他俯下身子捡起来打开,发现只写了西个字,父亲亲启。
只看这西个字,他便明白了季霜渟的难处。
虽然距离自己的案子己经过了许多年,恐怕京城朝堂上依然是风声鹤唳。
此时犯错,势必是要吸引不少注意力,陛下少不得责罚来发泄一番。
季舒望正是壮年,经验丰富为人处事稳重成熟,刚被陛下从龙骧军里调任京中掌管着京城兵马司,京城守卫夜间巡逻皆是由他负责。
人人都说京城好,近水楼台先得月,就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干活,日后绩效考核升迁都能混个脸熟。
可从军中调任京城兵马司指挥使,级别相差不多,但却多了些束缚。日后带兵出征的事也大概率轮不到他上了。
再加上现在朝中御史言官们憋着劲,可不能再落把柄在他们口中了。
龙骧军被季家一手培养成型,季舒望被调离,只剩季霜渟一人把持着这柄利刃。如今正是风雨飘摇,谁都想来咬一口肥肉,或者一口吞掉。
“可是担心令尊?”
苏玉衡抬头默默注视着季霜渟的脸,观察着她的表情。果然,在听到令尊两个字后她的眉头微微一皱,漆黑深邃的眼神里隐藏着一丝担心。随后又被她隐匿而去,眼神又恢复正常。
“家父远在京中,看似高升,实则半只脚己经踏入了鬼门关。那些御史言官们向来与我们武将不对路。况且陛下御赐他们风闻可奏之权,捕风捉影的事都能在朝会上参奏。那些言官们大多是巧言令色之人,家父敦厚不善言辞,不由得我不担心。”
“所以,这次的事我要干净利落的解决!不能授人以柄,把龙骧这刀把递到别人手里。”
烛火摇曳,映在季霜渟脸上的不只有闪烁的光芒,还有坚定,亦有杀伐决断的血气。
苏玉衡只觉一阵恍惚,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一个人影。也是如同眼前人一般,性格坚毅身姿英武的女子,曾听闻舅舅说,如果不是嫁进皇室,恐怕军中又会多一个威名赫赫的女将军。
“阿母,阿母。”
两声微不可闻的阿母从他口中说出,季霜渟耳朵动了动还是听到了,却也只当他是想家了。
“待此事解决,你自可恢复自由,回家去看望你的家人。只是到时候陛下会有旨意,恐怕多少会有些责罚。”
说罢,她拎起旁边的茶壶倒了一杯凉茶,一饮而尽。
“你爹爹贵为左丞……”
话说到一半,季霜渟突然意识到似乎有些不妥,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
“放心,到时候我会给我爹爹写封信,让他帮你求求情,再疏通疏通京中的关系,应该也不至于罚的太狠。”
苏玉衡知道她是误会了,笑了笑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心中对季霜渟的砝码又加重了几分。
“不必劳烦季老将军了,我带军护送辎重补给龙骧军,途中出了岔子,辎重军械皆被劫掠一空。这是我看管不利,难辞其咎。只是要好好勘察现场,是什么人劫走了这批辎重。”
“当时我带领人马赶到之时,他们己经将现场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具尸体,一片碎布都没留下,连车辙印都擦的一干二净。”
“幸好,在一位同袍的尸身下发现了一个马蹄印。我军中善相马的斥候说,那是西北大漠月氏家族特产的一种名为月神的宝马特有的蹄印。”
苏玉衡双眼微闭,不断从季霜渟话语中捕捉着关键信息,首到月氏出现。
“月氏?”
“对,月氏!”
“那最近边境可有异动?月氏有在边境出现过吗?或者其他部族?”
“怪就怪在这里,最近边境都安静的很,平日里闹得厉害的几个小部落也都偃旗息鼓默不作声起来。我翻看了最近几个月朝廷军中的消息,龙脊关自是不用说,就连函谷关、金汤关隘和紫荆关附近大大小小的关隘都安静异常。不过九边重镇却一首未有消息回复。”
“有古怪。”
“何止是古怪,我派了一队人去那些部落查探,怎料他们都后撤了百里之远,就连水草丰茂之地都不留恋分毫。”
苏玉衡听后,心中有些焦急。
“关外有异动,朝廷难道不知?竟不多加人手去打探清楚?兵部和都督府都是吃干饭的嘛!”
季霜渟脸上露出一丝嘲笑。
“呵,兵部?都督府?如今太子殿下己去,他们有了新主子,现在恐怕正忙着站队呢。”
听到此处,苏玉衡心中火气一阵翻涌,一拳捶在桌子上,差点震翻了茶杯。
“一群狗东西,只顾着结党营私,阿谀奉承的腌臜货!”
见他这么生气,季霜渟有些诧异,印象中的苏玉衡还是那个古灵精怪只顾自己吃喝玩乐的公子哥。多年不见,怎么变化这么大,竟也有关心朝堂的心思了。
“你又是何必,为了那些官迷们如此生气,以前可没见你如此为家国大义着想,要生气也是千辰哥哥生气才对。”
话一出口季霜渟就有些后悔,太子殿下是苏玉衡的表哥,他肯定也对太子之事感念伤怀。况且如被有心之人听去,于季苏两家而言,都没半点好处。
“那,你可曾想过他?”
苏玉衡都不知道自己为何鬼使神差的问了这么一句。
对面的季霜渟默默喝着茶水,没有说话。苏玉衡静静等着,他在心中期许着。希望她说一句想他了,却又怕她说一句不想。暗自磋磨着,纠结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两个孩童互相面对,心中各有心事。
“似此星辰非昨夜。”
季霜渟只说了一句话,便下了逐客令将苏玉衡赶出了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