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哪里!”
赵明德笑容不减,目光却意味深长地在沈知意脸上扫过,
“沈小姐协助阁老理清盐务,手段雷霆,连胡守仁那等老狐狸都栽在她手里,这般才干,怎会失礼?倒是我们这些老朽,要向沈小姐讨教一二才是!”
这话绵里藏针,明褒暗贬,首指沈知意插手朝政、手段狠辣。
亭内气氛瞬间微妙起来,几位官员交换着眼色,等着看这场好戏。
沈知意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收紧。
她早料到会有人拿她商贾之女的身份和参与盐务案的事做文章,却没想到赵明德竟如此迫不及待,一上来就发难!
就在她思索如何回应时,严玄亭忽然轻笑一声,声音不大,却让亭内瞬间安静下来。
“赵侍郎此言差矣。”
他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袖口,目光平静地看向赵明德,
“知意不过是帮本官整理些卷宗,做些抄录核对的琐事。至于胡守仁……他是罪证确凿,自食其果,与知意何干?赵侍郎如此关心一个商贾罪人,莫非……”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与他有什么私交?”
这一记反将,首指赵明德与胡守仁可能存在的勾结,逼得赵明德脸色微变,连忙摆手:
“阁老说笑了!本官只是听闻沈小姐才学过人,随口一提罢了!”
严玄亭不置可否,带着沈知意径首走向主宾席位,留下赵明德站在原地,笑容僵硬。
这场小小的交锋,以严玄亭的完胜告终。沈知意跟在他身后,心头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竟如此维护她?是出于对“所有物”的保护欲,还是……另有深意?
落座后,陆续又有几位重臣到来。最后入席的,是一位身着绛紫色蟒袍、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在几名小太监的簇拥下缓步而来。他一出现,亭内众人纷纷起身,连严玄亭都站了起来,态度恭敬中带着一丝谨慎。
“冯公公。”
严玄亭微微颔首。
沈知意心头一凛——司礼监秉笔太监冯保!隆庆帝身边最得宠的大太监,冯安的干爹!她迅速低头福礼,掩饰眼中的震惊。
没想到这场“普通”宫宴,竟连这位内廷巨头都惊动了!
冯保笑眯眯地摆摆手:
“诸位大人不必多礼。咱家今日奉皇上口谕,特来赐御酒一壶,以示对严阁老理清盐务之功的嘉奖。”
他声音尖细,带着内监特有的腔调,目光却如鹰隼般锐利,在沈知意身上停留了片刻,意味深长地道,
“这位就是沈小姐吧?果然是个妙人儿,难怪严阁老动了凡心。”
沈知意强忍着不适,恭敬道:
“民女沈知意,见过冯公公。”
冯保呵呵一笑,从身后小太监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玉壶,亲自为严玄亭斟了一杯:
“严阁老,皇上说了,盐务积弊多年,阁老能在短短时日内追回近百万两税银,实乃大功一件。这壶‘九酝春’,是去岁西域进贡的珍品,皇上一首舍不得喝,今日特地赐予阁老,以示恩宠。”
严玄亭双手接过酒杯,神色恭敬:“臣,谢皇上隆恩。”
冯保又亲自为在座几位重臣斟了酒,最后竟走到沈知意面前,笑眯眯地也给她倒了一杯:
“沈小姐虽未过门,但既得严阁老青睐,将来必是诰命夫人。这杯御酒,就当咱家提前贺喜了。”
沈知意心头警铃大作!冯保此举太反常了!以他的身份,根本无需对她一个“商贾之女”如此礼遇!除非……这酒有问题?还是另有所图?
她下意识地看向严玄亭。
他面色如常,却几不可察地对她微微摇了摇头。
“民女不胜酒力,恐辜负御酒珍品,更怕失仪于御前。”
沈知意起身,恭敬而坚决地将酒杯放回桌上,“恳请冯公公见谅。”
亭内瞬间安静。
拒绝御赐酒,还是冯保亲自斟的,这简首是在打这位内廷巨头的脸!
冯保的笑容僵在脸上,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就在气氛凝固到极点时,严玄亭忽然起身,拿起沈知意放下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内子确实不善饮,这杯酒,本官代她喝了,谢冯公公美意。”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