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莫问从沙发上弹起来时，颓唐的神情像被晨雾吹散的水汽。他原地蹦了蹦，指节在裤腿上蹭掉不存在的面包屑，转身往电梯走的步子带起风，把茶几上的薯片袋吹得簌簌响。
电梯门合上的前一秒，他忽然想起“葡萄架”三个字——那是今天松鼠被压时，贾芢预言里藏的调侃。十五岁少年用“松果蛋糕”暗喻他妻管严的画面突然冒出来，离莫问的嘴角抽了抽，电梯下行时金属缆绳的摩擦声，像在他后槽牙上碾过。
3.5层的环形走廊依旧浸在灰蓝色的光线里。贾芢坐在大厅中央的皮质沙发上，脊背挺得像沙发靠背上的金属铆钉，视线正对着电梯门——离莫问刚踏出来，就撞进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里，准备好的调侃瞬间卡在喉咙里。
“住得可还习惯？”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发飘，像踩在不平整的地砖上。
“厨房的火候刻度很精准。”贾芢回答时，指尖正顺着沙发扶手的缝线轻轻滑动，“房间里也不缺什么东西。”
离莫问搓了搓下巴上刚冒头的胡茬，忽然想起别墅桌上那个被吃掉一角的蛋糕。奶油裱花的纹路细得像针尖，缺口处还捏了个巧克力松果——酒店糕点师确实没这心思。“你小子……以前常做点心？”
“父亲不让。”贾芢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规整的阴影，“他说厨房油烟会弄脏衬衫领口，他不喜欢看我皱眉。”
“你父亲他……”离莫问的话头刚起，就被少年截断。
“他会找到我的。”贾芢抬眼时，瞳孔里映着走廊顶灯的光，亮得像两截淬了冰的玻璃，“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空气静了几秒。离莫问突然笑出声，伸手拍了拍少年肩膀：“谢了啊，上午那蛋糕……”他顿了顿，转身指向走廊拐角的铁门，“会议室旁边有间游戏厅，密码是‘ldtxwd’——老大天下无敌，记好了。”
贾芢的目光扫过那扇印着卡通贴纸的铁门，贴纸边角卷得像被啃过的薯片。他点点头，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像在吞咽某个未说出口的音节。
“我队友明天回来，”离莫问倒退着走向电梯，马尾辫扫过身后的金属墙面，“有两个比你大不了几岁的，让他们陪你到楼顶看星星，去天台喂鸽子。”他盯着贾芢的脸，想从那片平静里找出点波澜，却只看见少年微微颔首，像在确认一个早己写好的剧本。
“离叔，路上小心。”贾芢的声音追过来时，离莫问正抬手去按楼层键。“路上小心”西个字落进耳朵里，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在警务司带他走时，少年校服领口那道笔挺的折痕。
电梯运行的嗡鸣声里，离莫问靠在金属壁上，指尖无意识着衣角
游戏厅的铁门推开时，一股混合着灰尘和电子元件的气味涌出来。几台新旧不一游戏机摆在房间里，屏幕黑得像凝固的墨汁，唯有角落的街机还亮着微弱的电源指示灯。墙上贴的游戏海报，主角拿着光剑的姿势歪歪扭扭，像是被谁用手指戳过千百次。
贾芢走到靠窗的一台电脑前，塑料椅被他拉开时发出“吱呀”声，与他坐下时膝盖并拢的角度一样精准。他没去碰键盘，只是盯着漆黑的屏幕——一秒、两秒、三秒，液晶面板上渗出水珠般的光点，慢慢聚成一行字：第三台冰箱的左边第三层的更加新鲜。
下方的光标像心脏般跳动着，在“请输入：”后面划出细长的横线。
少年的指尖悬在键盘上方，指节泛白。巷子里第一次敲击电脑的触感突然涌上来——那时他输入“我将被成功救出”，每个按键的反馈都像踩在地砖接缝上般精准。此刻，他腕骨微沉，第一声敲击在寂静的游戏厅里荡开回音，节奏平稳得如同巷口胶状尸体坍塌时的闷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