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称呼代号,而是首呼其名,愤怒和护犊之情溢于言表。
周南峰按在“群星低语”上的手猛地一紧,眼神中的审视瞬间被惊愕取代。
他亲眼看到了高玄那真实的痛苦反应,这绝不是伪装!
他厉声喝道:“嘉琪!你搞什么鬼?!探查需要这么粗暴吗?!”
他本能地将高玄的痛苦归咎于织网者探查手段的失控。
王杨那稳固如山的排斥力场瞬间收敛,他上前一步,沉静的脸上第一次显露出明显的关切和凝重。
他那能引动“秩序砂砾”的力量似乎也感应到了高玄体内剧烈的、混乱的能量波动(迷雾制造的假象),他沉声道:“能量紊乱!精神过载!需要稳定!”
他的大手带着一股温和但强大的稳定力场,试图按向高玄的肩膀,帮助平复那“暴走”的生理反应。
兰心羽的滔天怒火被高玄这突如其来的惨状硬生生冻结了。
她看着高玄煞白的脸、额头的冷汗和痛苦蜷缩的身体,冰蓝色的瞳孔中,那燃烧的怒火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疑和…茫然 。
她手中的“寒魄”刀锋上暴涨的寒光也骤然收敛,冰冷的杀意荡然无存。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僵在原地,看着高天茗和壁垒护住高玄。
织网者刚才的举动和她感知到的“混乱”,让她之前的指控显得…有些站不住脚了?
难道真的是自己错怪了这个孩子?
他只是个被意外卷入的、不幸的受害者?
阴影中,织网者张嘉琪沉默了。
面罩和风镜完美地隐藏了她所有的表情,只有那线条冷硬的下颌似乎绷得更紧,如同钢铁。
指间的金属蜘蛛复眼不再有任何光芒,死寂一片。
刚才感知到的混乱风暴和生理信号过载是那么“真实”,真实到她无法反驳。
她精心编织的蛛网,在即将捕获猎物时,被一股突如其来的、狂暴的“意外”彻底撕碎了。
她能说什么?
报告自己探查失误引发了目标精神崩溃?这只会让局面更加失控。
足足过了五秒钟,那冰冷的电子合成音才再次响起,音调似乎比之前更低哑了几分,带着一种…被强行修正的僵硬:
“探查…失误。目标精神…过度敏感。应激反应…超出预期。生命体征…波动剧烈。建议…”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重新评估数据流,“…立即医疗介入,稳定精神及生理状态。后续观察…升级。”
她不再提“深潜”,不再提“高危残留”,只给出了最保守的医疗建议。
高天茗根本没理会她的“建议”,他紧紧扶着还在微微颤抖、似乎惊魂未定的高玄,眼神像刀子一样扫过在场的每一个队员,尤其是织网者和霜华,声音冰冷得如同北极寒风:
“都给我听着!我儿子现在需要休息!任何形式的‘询问’、‘探查’,没有我的明确许可和在场监督,一律禁止!这是命令!”
他的目光最后钉在织网者身上,“嘉琪,管好你的‘网’!再有下次…”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中的威胁,如同实质的冰锥。
“还有我高天茗的儿子永远都是站在人类这边的。”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半扶半抱着高玄,转身,以一种不容置疑的保护姿态,将儿子重新带回了那间白色的病房。
房门在他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外面复杂难言的目光。
走廊里,死一般的寂静再次降临。
周南峰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阴影里的织网者和旁边脸色变幻不定的霜华,啐了一口:“妈的…这叫什么事!”
他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闷得难受。
王杨沉默地站在原地,那沉静的目光深处,一丝疑虑并未完全消散。
刚才那瞬间的能量“紊乱”,似乎有些…过于“标准”了?
但他没有证据。
他看向织网者,对方如同雕像,没有任何回应。
兰心羽看着自己手中依旧完好、却感觉无比陌生的“寒魄”,又看看那紧闭的房门,冰封的脸上只剩下深深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她默默收刀入鞘,转身,一言不发地走向走廊的另一头,背影带着沉重的迷茫。
张嘉琪依旧隐在阴影里,如同融入墙壁的一部分。
指间死寂的金属蜘蛛复眼,在无人看见的角度,极其微弱地、如同垂死挣扎般,闪烁了一下。
那光芒,幽绿得如同深潭底部的鬼火。
风镜之后,冰冷的“目光”穿透了房门,仿佛依旧“看”着病房内那个蜷缩的身影。
一次失败的剥离,一次成功的伪装。
但怀疑的种子,己然在每个人心中以不同的方式生根。
高玄暂时摆脱了被当场揭穿的危机,但他用更深的“脆弱”和“异常敏感”换来了暂时的安全,也引来了更严密、更持久的监控。
风暴的中心,短暂的宁静下,是更加汹涌的暗流。
“爸…我没事…” 高玄靠在床头,声音虚弱,脸色依旧苍白如纸,额头的冷汗还在渗出。
他努力想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但嘴角的肌肉僵硬地抽动了一下,显得无比勉强。
体内,迷雾制造的“生理应激”假象正在人形黑团精准的控制下缓缓平复,但那种被强行撕裂、又被粗暴缝合的疲惫感却是真实的。
精神海中,迷雾的低语带着胜利者的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消耗感:“干得漂亮,小容器…那小蜘蛛的网,还嫩了点。”
人形则冰冷地汇报着状态:伪装层稳定。生理模拟信号衰减中。警戒等级维持:高。
“没事?” 高天茗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和浓得化不开的担忧。
他拉过椅子重重坐下,金属椅腿在光洁的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他没有看高玄的眼睛,那双粗粝的大手紧紧交握着,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手背上青筋虬结。
“张嘉琪她…她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炬,仿佛要将儿子从里到外再检查一遍,同时也在审视着刚才那惊心动魄一幕的每一个细节。
织网者的“失误”报告,他一个字都不信!
他太了解自己的队员了,张嘉琪绝不会无的放矢到引发这种程度的“意外”!
高玄的心脏猛地一缩。
父亲眼中的怀疑并未因为织网者的“认错”而消失,反而更深了。他必须将“脆弱”和“受害者”的角色扮演到底。
“我…我不知道…” 他微微喘息,眼神带着真实的惊恐和茫然(一部分是迷雾制造的混乱模板,一部分是真实的恐惧),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就…突然…感觉有好多…好多冰冷的钩子…扎进脑子里…还有…还有右手背…像要被撕开一样疼…然后…然后什么都想不了…动不了…”
他下意识地用左手紧紧捂住右手背,身体微微蜷缩,这个动作充满了自我保护的无助感。
“好好休息,明天该去上学了。”高天茗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