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尝试调动体内那微乎其微的力量。
这一次,不再是霸道的魔焰,而是一层极其稀薄、近乎透明的暗色光膜,如同一个倒扣的碗,将他们三人所在的狭小空间笼罩起来。
光膜隔绝了大部分噪音和混乱的能量波动,连光线都变得柔和暗淡了许多。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提供的、聊胜于无的屏障。
小小的空间里,只剩下团团均匀细微的呼吸声,和外面战场被光膜过滤后显得遥远模糊的厮杀背景音。
魔尊烬低头,看着怀里蜷缩成一团、像只找到安全港湾的小兽般沉沉睡去的团团。
她的小手还无意识地抓着他的衣襟,小脸上泪痕未干,嘴角却微微上扬,似乎梦到了什么香甜的东西。
粉嘟嘟的脸颊在柔和暗淡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恬静。
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的平静感,弥漫在魔尊烬的心头。
仿佛周围的血雨腥风都暂时远去,只剩下怀中这小小的、温暖的重量。
他那只布满毒痕和灼伤的左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轻轻地、笨拙地…拍抚着团团的后背。
一下,又一下。
动作僵硬,节奏生涩,却透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守护。
岩罡屏住呼吸,看着这一幕,这位铁塔般的巨汉,眼中竟也泛起一丝的暖意。
尊上…真的不一样了。
就在这难得的、废墟中的片刻安宁里,睡梦中的团团忽然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小眉头微微蹙起,小嘴无意识地嘟囔着模糊的梦呓:
“…红树树…好多红果果…掉下来…砸到…坏蛋花衣服…痛痛…”
“…白衣服叔叔…牌牌…亮亮的…掉进…水里…噗通…”
“…有…有声音…好好听…唱歌…像…小鸟鸟…在树树里…”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再次沉入梦乡。
魔尊烬拍抚的动作微微一顿。
面具后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冰锥!
红树树(血枫林)!红果果(血枫果)砸到赤魇(坏蛋花衣服)?
白衣服叔叔(仙门)的玉牌(牌牌)掉进水里?
还有…唱歌的声音?像小鸟在树林里?
血枫林里…除了赤魇和仙门的人…还有别人?在唱歌?!
岩罡也听到了团团的梦呓,脸色骤变,压低声音:“尊上!团团这梦话…”
魔尊烬没有回答。
他冰冷的目光穿透了那层薄薄的魔气屏障,越过混乱厮杀的战场,再次投向远处那片在魔宫火光映照下、显得愈发妖异诡谲的血枫林。
那里,似乎笼罩着一层比之前更加浓厚的、不祥的迷雾。
赤魇的怨毒视线依旧如芒在背。
仙门的喊杀声越来越近。
而此刻,团团梦中那模糊不清的、仿佛来自血枫林深处的神秘歌声,如同一根无形的丝线,缠绕上魔尊烬的心头,带来了比刀光剑影更深沉的寒意。
那片妖异的枫林里…到底还藏着什么?那歌声…是敌是友?
废墟角落里,那层薄薄的暗色魔气光膜,如同一个脆弱却温暖的茧,隔绝了大部分外界的喧嚣与血腥。
魔尊烬半靠在冰冷的断壁残垣上,怀中是蜷缩成一团、呼吸均匀的团团。
他那只布满毒痕和灼伤的左手,依旧保持着极其缓慢、极其笨拙的拍抚动作。
一下,又一下。
仿佛这个生疏的动作,是他此刻唯一能为怀中熟睡的小生命提供的慰藉。
岩罡如同一尊沉默的磐石,守在光膜边缘,巨大的断刃“裂山”插在身边,铜铃般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光膜外混乱的战场。
仙门修士的呼喝和魔宫守卫绝望的怒吼如同遥远的背景噪音,被光膜过滤得模糊不清。
时间在这片小小的安宁之地,似乎都变得粘稠缓慢。
然而,这短暂的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呜…”睡梦中的团团忽然发出一声细微的、带着痛苦意味的嘤咛。
她的小眉头紧紧皱起,小脑袋不安地在魔尊冰冷的胸膛上蹭动,原本红润一些的小脸又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魔尊烬拍抚的动作骤然停止。
他低头,面具后的目光落在团团脸上。
小家伙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小小的鼻翼翕动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的小手无意识地抓紧了魔尊的衣襟,小嘴委屈地瘪着,似乎在承受着什么不适。
魔尊烬伸出左手食指,极其轻微地碰了碰团团的额头。
烫!
一股灼人的热度透过指尖传来!
远比之前在冰冷地牢里感受到的体温要高得多!
“发烧了。”
岩罡也注意到了团团的不对劲,声音带着担忧,“尊上,小家伙在地牢受了惊吓,又强行用了那种力量(指净化泪水),身体本就虚弱,再被战场上的污浊煞气和古魔残留的腐朽气息一冲…怕是扛不住了!”
魔尊烬沉默着。
他感受到怀中那小小身躯散发出的异常高温,那细微的痛苦嘤咛像无形的针,刺在他冰封的心湖上。
他尝试着再次调动体内残存的魔气,但那力量如同彻底干涸的溪流,一丝涟漪都掀不起来。
就在这时,团团似乎被那触碰惊动,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葡萄般的大眼睛里水汽氤氲,迷蒙一片,失去了平日的灵动光彩,只剩下浓浓的委屈和难受。
“粑粑…”
她的小奶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软糯又可怜,“团团…热热…痛痛…”
她的小手胡乱地摸着自己的小肚子和额头,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咬她。
“哪里痛?”魔尊烬嘶哑地问,声音比平时更沉。
“头头…痛痛…”
团团委屈巴巴地指着自己的小脑袋,又摸了摸小肚子,“肚肚…也痛痛…像有小虫虫…在爬爬…”
她说着,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小嘴一瘪,眼看就要哭出来。
魔尊烬的身体瞬间绷紧。
他从未处理过这种情况!
蚀骨焚心的剧毒他可以用意志硬抗,刀剑加身的伤口他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可面对怀中这小小一团因发烧而痛苦呜咽的生命,他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束手无策的…慌乱?
他冰冷的视线扫过岩罡,带着一种近乎命令的意味。
岩罡立刻明白了尊上的意思,但他也一脸为难:
“尊上!属下…属下只懂劈砍厮杀,不懂治病救人啊!这荒郊野岭…不,这破战场废墟,连个像样的草药都找不到!”
他急得抓了抓光秃秃的脑袋。
魔尊烬的目光重新落回团团烧得通红的小脸上。
小家伙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滚烫的泪珠砸在他冰冷的胸甲上,发出细微的“滋”声。
“…别哭。”他生硬地命令,试图用冰冷的语气掩盖无措。
他再次抬起左手,这一次,不是拍抚,而是笨拙地用指腹去擦拭团团脸上的泪痕。
粗糙冰冷的手指划过细嫩滚烫的肌肤,动作僵硬得如同第一次握刀的孩童。
“痛痛…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