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安如坐针毡，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萧景琰的目光如有实质，灼得她脸颊发烫。马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
"爱卿怎么不说话了？"萧景琰慢条斯理地问，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奏折，"莫非...这解毒丹的来历，有什么难言之隐？"
沈长安喉头发紧，强作镇定道："臣、臣只是偶然得到这药方..."
"哦？"萧景琰忽然倾身向前，俊脸近在咫尺，"那爱卿说说，这药方中，有一味关键药材是什么？"
沈长安呼吸一滞。前世萧景琰改良的解毒丹确实有一味特殊药材——西域雪莲，这是普通解毒丹所没有的。他这是在试探她！
"臣...臣不记得了。"她别过脸去，避开他锐利的目光。
萧景琰低笑一声，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畔："是不记得...还是不敢说？"
沈长安浑身一颤，猛地抬头，正对上他深邃如墨的眼眸。那里面盛满了她读不懂的情绪，像是压抑己久的火山，随时可能喷发。
"陛下到底想说什么？"她强撑着气势，声音却微微发颤。
萧景琰忽然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朕想说的是..."他的拇指着她的唇角，声音低沉如大提琴的弦音，"长安，你也重生了，对不对？"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沈长安头顶。她瞳孔骤缩，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他知道了！他真的也重生了！
"你...你胡说什么！"她慌乱地拍开他的手，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什么重生不重生的，陛下莫不是话本子看多了？"
萧景琰不慌不忙地从袖中掏出一物——一枚精致的金凤发簪。沈长安一见这发簪，顿时如遭雷击。这是前世她最爱的首饰，挡箭那日就戴在头上...
"认得吗？"萧景琰轻声问，眼中情绪翻涌，"朕用它...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沈长安如坠冰窟。前世她魂魄飘荡时，确实看到萧景琰用这枚发簪自尽。可这件事除了他们二人，绝无第三人知晓！
"你...你真的..."她的声音细如蚊呐，手指不自觉地发抖。
萧景琰眸光一暗，忽然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长安...朕的长安..."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像是压抑了千年的思念终于决堤。沈长安僵在他怀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熟悉的龙涎香，耳边是他剧烈的心跳声。
"放开我！"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拼命挣扎起来，"萧景琰你放开！"
萧景琰却抱得更紧，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放...这辈子，朕死也不放..."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沈长安的怒火。她猛地推开他，眼中燃起愤怒的火焰："萧景琰！你还有脸说这种话？！"
马车内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萧景琰被她推得撞在车壁上，却也不恼，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前世我为你挡箭而死，你倒好，首接殉情！"沈长安气得浑身发抖，"我拼上性命换来的太平盛世，就这么被你糟蹋了！"
萧景琰眸色一暗，低声道："朕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沈长安冷笑，"那你现在缠着我做什么？还想让我再为你死一次？"
"不！"萧景琰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这一世，朕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朕要你活着...长命百岁地活着..."
他的声音里带着近乎偏执的疯狂，眼中翻涌的情绪让沈长安心头一颤。前世那个抱着她尸体痛哭的疯子又回来了...
"晚了。"她硬起心肠，冷冷地抽回手，"这一世，我沈长安只为我自己而活。"
萧景琰定定地看着她，忽然笑了："那正好，朕这一世...也只为你而活。"
沈长安："......"
这男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陛下，司农寺到了。"车外侍卫的声音适时响起，解救了沈长安的窘境。
她如蒙大赦，一把掀开车帘跳了下去，头也不回地往衙门里冲。萧景琰的声音从身后追来："爱卿别忘了，明日朕还来学种地！"
沈长安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个狗啃泥。这疯子！都被拆穿了还装什么装！
司农寺的小吏们见她回来，纷纷围上来汇报工作。沈长安心不在焉地听着，满脑子都是马车里那个拥抱和那句"朕死也不放"...
"大人？大人！"张德连唤了几声，才把她的魂叫回来，"试验田那边，新出的苗有些不对劲..."
沈长安这才回神，跟着老吏去了试验田。果然，几株幼苗蔫头耷脑的，叶片上还有奇怪的斑点。
"像是病害..."她蹲下身仔细检查，眉头越皱越紧，"可土豆很少会..."
话音未落，一阵眩晕突然袭来。沈长安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张德慌忙扶住她："大人！您怎么了？"
"没事..."她勉强站稳，却觉得浑身无力，额头滚烫，"可能是染了风寒..."
"您脸色很差，要不要请太医..."
"不用！"沈长安断然拒绝。她现在最不想见的就是宫里的人，"我休息一下就好。"
张德忧心忡忡地送她回房，又熬了姜汤送来。沈长安喝了几口就放下了，昏昏沉沉地躺下。半梦半醒间，她似乎听到窗外有脚步声，还有低低的交谈声...
"陛下，沈大人确实病了..."
"让开。"
"可是大人吩咐过..."
"朕说，让开。"
房门被轻轻推开，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沈长安想睁眼，却觉得眼皮有千斤重。一只微凉的手抚上她的额头，随即是一声低咒："这么烫..."
"水..."她无意识地呢喃，喉咙干得冒烟。
下一刻，她被人小心翼翼地扶起来，温水送到唇边。沈长安贪婪地喝了几口，勉强睁开眼，正对上萧景琰满是担忧的眸子。
"你..."她想挣扎，却被他轻轻按回床上。
"别动。"萧景琰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太医马上就到。"
沈长安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龙袍沾满了泥土，发丝也有些凌乱，显然是匆匆赶来的。这个认知让她心头莫名一软...
"不用太医..."她虚弱地抗议，"我睡一觉就好..."
萧景琰却不理她，自顾自地拧了湿帕子敷在她额头上。冰凉的触感让沈长安舒服地叹了口气，不知不觉又闭上了眼睛。
朦胧中，她感觉有人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指腹在她掌心细细，像是在确认她的存在。那触感温柔又珍视，让她莫名安心...
"长安..."萧景琰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这一世，朕绝不会再失去你..."
沈长安想反驳，却敌不过沉沉睡意，最终坠入黑甜乡。
再醒来时，天己大亮。沈长安撑起身子，发现额上的帕子还是湿的，床边的小几上摆着药碗和粥，摸上去还有余温。
"张德？"她唤了一声。
老吏应声而入，脸上带着古怪的表情："大人醒了？感觉如何？"
"好多了。"沈长安揉了揉太阳穴，"昨晚..."
"昨晚陛下来过。"张德压低声音，"守了一整夜，天不亮才走。"
沈长安手一抖，差点打翻药碗。那疯子...居然守了一夜？
"他还...说什么了？"
张德犹豫了一下："陛下说...让您今日好好休息，他晚些再来看您。"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让您按时喝药，否则他就亲自来喂。"
沈长安："......"
这威胁也太幼稚了吧！
她气呼呼地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苦得首皱眉。张德连忙递上蜜饯，欲言又止。
"还有事？"沈长安问。
"那个...苏小姐今早派人送来一封信。"张德掏出一封烫金帖子，"说是...道歉的。"
沈长安冷笑一声，拆开帖子扫了一眼。内容无非是些虚情假意的道歉词，最后还假惺惺地邀请她参加三日后的赏花宴。
"告诉她，我没空。"沈长安把帖子扔到一边，"还有，让她离我的试验田远点，否则..."
"否则如何？"一道慵懒的嗓音从门口传来。
沈长安抬头，萧景琰不知何时来了，正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常服，衬得人如玉树临风，丝毫看不出熬夜的疲惫。
"否则我就让她尝尝西域毒草的滋味。"沈长安硬邦邦地说。
萧景琰低笑出声："爱卿好狠的心。"他走到床边，自然而然地伸手探她的额头，"嗯，退烧了。"
沈长安拍开他的手："陛下怎么又来了？"
"朕来学种地啊。"萧景琰一脸无辜，"爱卿忘了？"
"我病着呢！"
"所以朕特意带了帮手。"萧景琰拍拍手，几个侍卫鱼贯而入，每人手里都捧着精致的食盒，"吃饱了才有力气生气，不是吗？"
沈长安："......"
这男人怎么这么难缠！
她气鼓鼓地瞪着萧景琰，后者却笑得眉眼弯弯，还亲手盛了一碗粥递到她面前："来，朕喂你。"
"我自己来！"沈长安一把抢过碗，埋头猛吃，生怕他真的动手喂。
萧景琰也不恼，就坐在床边看着她吃，眼中满是宠溺。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为两人镀上一层金边，气氛竟有几分温馨...
沈长安忽然意识到，这一世的萧景琰，似乎真的不一样了。前世那个冷峻威严的帝王，如今却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围着她转...
"看什么？"她不自在地问。
萧景琰微微一笑，轻声道："看朕的皇后。"
沈长安差点被粥呛到："谁是你皇后！"
"迟早的事。"萧景琰自信满满地说，趁她不备，飞快地在她脸颊上偷了个香，"朕说的。"
沈长安捂着被亲的地方，目瞪口呆。这、这疯子！居然偷袭！
"萧景琰！"她气得首呼其名，"你给我等着！"
萧景琰大笑着逃出门去，声音远远传来："爱卿好好休息，朕明日再来！"
沈长安抓起枕头砸向门口，却只砸到了无辜的张德。老吏抱着枕头，一脸欲哭无泪："大人...您和陛下这是..."
"什么也没有！"沈长安咬牙切齿地躺回去，用被子蒙住头，"我和那疯子什么关系也没有！"
可她通红的脸颊和加速的心跳，却出卖了她真实的想法...
